返回4. 云鹤别院(1 / 2)绾金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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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周海与黄歇关系一直不错。

两人幼时先后入宫做了侍童,跟的是同一个师父。那师父是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只给讲了明面上的礼仪,却不教暗地里的规矩。那些人情利害更是半个字儿也不吐口,生怕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有时吃亏狠了,黄歇也曾背地里啐道:“将来甭想小爷给这老狗养老送终!”

这师父倒也硬气,不出几年犯了事,被先皇咔嚓一声砍了脑袋,真没指望他们养老送终。

前年夏天,黄歇一觉醒来突然口角歪斜言语不利,患了中风。幸好他手头有些积蓄,在老家早早置办了宅地,经圣上恩准积功外放。

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一年多未见,黄歇这次回京,倒叫周海吓了一跳。

眼前这人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褒衣博带,完全是个标准的富家翁。除了手脚偶尔会不由自主抽搐,哪里还看得出中风的痕迹!

黄歇大难不死,心态放开了许多,这次特地回金京来探望老朋友,用他的话说:“来来来喝酒,喝一顿少一顿!”

喝一顿少一顿,过一天赚一天。

闲话就酒,越喝越有。席间难免提起从前,黄歇说起自己最后一次出宫办差,也是这辈子最远的一趟差,就是去给护国公封赏。

周海笑骂:“扯蛋!”

于是说到当时还是大将军的郭襄山如何惧内,郭夫人如何以死相逼。

“那郭公子倒是个好孩子。”黄歇想了想,说道:“小小年纪自愿替父分忧,那孩子的眼神,干净,看着就敞亮。”

周海不屑地道:“一个男人没事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这叫什么?叫非奸即盗!”

“……”

你这么说你家太子殿下知道吗?

黄歇再饮一杯道:“说来奇怪,世子当年青涩,并不觉得如何的夺目。孰料几年不见竟大放异彩,美名直追太子殿下……真有那么好看?”

周海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黄歇大笑道:“殿下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世子如今竟能与之相提并论,想不到!实在想不到!”

二人这番闲谈后来被周海转述给太子。

太子手握书卷眼也不抬:“黄歇怎么说?”

周海笑道:“那老小子说世子当年十分青涩,和现在判若两人。”

太子忽然抬起睫毛:“刚才那句,再说一遍。”

周海莫名其妙地又重复了一遍:“黄歇说,世子当年十分青涩,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判若两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太子放下手中的书卷,眸色暗了暗。

“叫黄歇暂且不要归去,留在金京。”

……

“啊嚏!”郭丹岩摸摸鼻子,奇怪地道:“谁在惦记我?”

恰好弗四娘推门而入。

肯定不是这没良心的人。

先前弗四娘一路跟随蒋大人去了县衙,察看房倒屋塌的现场。郭丹岩不想暴露人前,独自先返回悠舟客栈。

“有什么发现?”

弗四娘摇头:“确如陆九州所说,是人为破坏了屋梁。但我仔细观察了县衙的人,没发现有什么高手。”

郭丹岩托着腮懒懒地道:“可能对方的境界高到你无法察觉。”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这种高手的年纪……

郭丹岩补道:“你一个练武的,说不定人家是修仙的。”

“滚。”

郭丹岩于是滚到门口,回头道:“刚才对面的云鹤居有小夫妻俩当街打架,女人把男的脸都挠花了。”

弗四娘扬起眉,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家子从靳县来的,听说来了没几天,男的搭上了一个姘头,把身上的钱都败光了。男的被逼不过,才说出自己被扎了火囤。”

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但有些奸诈之徒、宵小之辈,借用贪爱求欢设圈套勾引良家子弟。当箭在弦上时,便有女子的同伙跳出来假意捉奸,强行勒索,谓之“扎火囤”。

“眼下,他们往那扎火囤的家中讨说法去了。那个姘头,好像叫柳爱娇。”

柳爱娇?

——疑似渔樵居士的外室,案发时独自在家。

“……”

薛长忠臊眉耷眼地跟在几个妇人屁股后头,那是他膀大腰圆的娘子并两个大姨子。

薛家富甲一方,可惜这一代上阴盛阳衰,竟然没有男丁,只有三个女儿。招赘的女婿们也不知是不是命不够硬,三个里死了两个,只剩下薛长忠这唯一一块肥肉,被三只母大虫盯得死死的。

当日街上偶遇,柳爱娇只不过用她那比桃花更妩媚的眼角瞟了瞟他,薛长忠的魂儿就被钩走了。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郭丹岩和弗四娘抵达时,女人之间的骂战达到了高潮。

三个虎背熊腰的妇人轮流用最恶毒污秽的语言羞辱围攻柳爱娇,唾沫横飞,句句不离下三路。主要意思就是,这个满街拉客的荡妇就是个娼妓和流氓生出来的贱种。

柳爱娇不慌不忙、不疾不徐,从自家搬了个小圆凳朝门口一坐,若无其事地嗑着瓜子。只在对方配合偶尔出现空档时,见缝插针回骂一句。

骂一句,啐一口瓜子皮,仿佛瓜子皮也是武器,对三个妇人极具杀伤。

“你这千人骑万人爬的臭婊子!茅坑发大水又骚又浪!”

柳爱娇冷笑:“三坨臭嘴的猪油!都铁牛深耕的岁数了还肛门涂胭脂装纯(唇)!真不要脸!”

双方越骂越不堪入耳,围观者喜闻乐见,被偶尔蹦出来的金句逗得哄堂大笑。

郭丹岩惨不忍睹地扭头,却发现旁边弗四娘听得津津有味。

“有趣儿。”

有什么趣啊有趣!郭丹岩脸一黑,抓住她的胳膊就要走,弗四娘抬手格开了。

“你没听到?”

就是听到了才恶心。

弗四娘白他一眼:“你没听见?那个扎火囤的男人是个大胖子,蒙着脸。”

“嗯?”郭丹岩摸摸鼻子,他还真没细听。

“柳爱娇的相好明明是渔樵居士,这蒙面的胖子又是哪里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