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祐桓始终在一旁默默看着没有出声,直到曲直举剑的瞬间才有了动作,他并未如皇帝一般感情用事也未沉浸于戏中,于是在曲直拔剑的瞬间率先一步挡在了皇帝身前以防不测,见到曲直意图自刎时才厉声喝道:“住手!”秦见濬这时才看到秦祐桓以守护的姿态站在自己身前,欣慰且感动地轻拍了拍秦祐桓的肩膀。 秦祐桓不论何时都是温润的明朗的,他从来不会疾言厉色地对别人说话,哪怕那只是个卑微的小宫女或小太监,他的好脾气是全皇宫皆知的,以至于他此刻以如此狠厉的语气呵斥还真的震慑住了曲直,曲直微微松了剑,剑锋远离了脖颈一指的距离。秦祐桓见暂时喝止了曲直,这才负手走上前一步冷静地说:“曲直,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一剑下去,你就是千古罪人,你就那么急切地,真心求死?”“太子说笑了,”曲直还是笑着,只是眼神中没有一丝生的意志,灰蒙蒙的恍若被抽离了神采,“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奴才也想活,可是奴才活着只会让陛下为难,奴才不能拖累陛下。”听他这么说,秦祐桓又欲再走近几步却被身后的秦见濬拉住了,秦祐桓回头只看到秦见濬眼中的担忧,秦见濬眼神指向曲直手中的剑锋,秦祐桓立刻会意,他的高高在上的父皇在担心他,这个发现让他极其高兴,但这不会阻止他的脚步。“父皇,您受惊了,不过曲直忠诚绝无二心也绝不会伤害儿臣,您先去休息一会,让儿臣和曲直谈谈,若他真这么死了,儿臣于心不忍。”一会的功夫殿内早已围满了侍卫,秦见濬见太子心意已决又见曲直这般以死明志到底于心不忍,便默默点头交给太子解决。 秦祐桓站在曲直面前不过一米距离并且挥退了一些侍卫,两人被围在大殿正中,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毕竟那是太子,而他离危险的剑锋不过一米之遥,谁也不知道曲直会做出什么。 “今天的戏唱得很不错!”秦祐桓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向曲直说着,语气中却是满满的揶揄和调笑,唯独听不出有夸赞之意。曲直纹丝不动,却听秦祐桓接着说:“好一出,霸王别姬,好一出,以死明志,好一出,置之死地而后生!”果然,在听到秦祐桓后一句时,曲直原本决绝死灰的神色渐渐有了点破碎,“行了,戏唱到这里也该收场了,我都不顾身份来给你搭戏,难道真要我给你唱一出收尸的戏?”秦祐桓说道这竟忍不住淡淡的笑意流露出来,曲直终于演不下去,眼神中恢复了清明,带着点不甘和懊恼看向秦祐桓。 秦祐桓见他终于收场,虽然举剑的姿势不变但周身已没有了任何阴郁和锋利,才又靠近了一步小声问道:“曲直,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太子吩咐,奴才始终铭记不敢忘怀!”曲直也故意压低了嗓音,黯哑得有些让人不适。“那就好,扪心自问,你这些年可有违背?”曲直暗自惊叹,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的秦祐桓才能多大,七岁还是八岁?转眼间当初那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孩子竟然已成长为一个翩翩小少年了,而他还记得最初的承诺。曲直想着秦祐桓的话想着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最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奴才这些年确实做错过一些事,但也有些是身不由己。奴才回望来路从来没有后悔,若奴才还有明日可言,奴才坚信余生不会被愧疚折磨一世。”秦祐桓点点头,似乎对曲直的回答很满意,直接退后一步转身欲走,留下曲直呆在原地不知是何意,秦祐桓背着身微微回过头留给曲直一个侧脸,似乎调侃道:“那还举着剑做什么,难道还要本太子求你不成?”曲直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丢了剑跪在地上求道:“奴才冒犯陛下和太子殿下,求殿下赎罪!求殿下准许奴才去给陛下请罪!”说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起来吧!本太子才不会与你计较,不过父皇那边,你可自己去求吧!本太子还有事,先走了。”说罢径直去找秦见濬就告退了。 皇帝似乎并没有为曲直的惊驾行为龙颜震怒,曲直在门外跪求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被放进去请罪了,皇帝挥退了所有人只留了曲直在殿内,似乎根本没有刚才拔剑的一幕发生过一样。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他们谈了许久许久,久到最后大殿的门终于重新推开,曲直步履蹒跚地走出来,虽然还是那副容颜精致锦衣华服的模样,整个人却又有说不出的落魄狼狈之感。殿中沉静得可怕,最后只听到帝王似乎带着无限心酸和失落一声长叹。 曲直,你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