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来,阿笙时常在想,若是十多年前的那个雪天她没有追出去,那么如今所有的人或事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若是这样,她也不用日日夜夜遭受到无边的涩苦与痛楚。可似乎不论是哪一次,她的答案都是——她会。 无论重来多少次,她都会追出去。然后,接住他,让他落入她的怀里。并且,永生永世不会后悔,虽然她从不信人有来世。 洛阳第一楼。 景丰楼。 “姑娘,今日照旧还是一壶清茶?” 阿笙微笑着,静静点了头。 “姑娘,楼上请。” 来宝周到有礼的领着她上二楼,一路忽略掉楼内所有客人往这边投射过来的惊艳目光,显然他早已习惯。这位姑娘每次来这里都会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 这位姑娘长得真是绝艳,来宝说不上来的好看。可是来宝也晓得,这位姑娘不是很爱说话,虽然经常跟他微笑,虽然每次笑得他都有点恍惚。 “姑娘,您请进,茶水一会儿就给您送来。” “谢谢你了,来宝。” “姑娘,客气了。” “姑娘今日需要一些点心吗?” “不用,茶杯来两只即可。” “好的,姑娘。” 来宝退了出去,出门前将门也带了上,阻绝了厅内所有偷看过来的目光。 “嘿,来宝,那姑娘叫什么?”楼下的客人开始问了,虽然问了很多遍。 “不知道。”来宝也回答了很多遍,他是真不知道。 “怎么可能,你明显同她很熟。” “问一下是不是喝茶叫很熟?” “来宝,你这就不够义气了。” “呵,我与你何来的义气。”来宝的嘴炮一向了得。 一转身便直接将那些人抛诸脑后,待他拿来两只茶杯时,一个白衣的男子便踏进了景丰楼。这个男人一进来,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这男人不止面貌生的极好,而且还是—— “东家。”来宝立马迎了上去。 “嗯。”霍云中一见他手中的茶杯,就明白了: “阿笙姑娘来了?” 原来那位姑娘叫阿笙,真好听。来宝如是想,当然还有身后一堆眼睛冒光的宾客。 “是,东家,姑娘就在二楼。” 云中点了点头,接过来宝手中的茶杯,抬脚便往二楼走去。 接下来,自然又免不了一场议论。 “来宝,霍东家与那姑娘很熟?”. “不知道。” “来宝你真不厚道,霍东家明显同那姑娘很熟。” “叫个名字就叫很熟?你叫我名字,我同你很熟吗?” “诶,来宝,霍东家在外见这么一位漂亮的姑娘,霍夫人难道不会生气?” “对对,哦,霍夫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哎呀你什么记性,白烟。青州白家的三小姐。” “哦哦,对对,是叫白……” “不对!”来宝突然来了一句。 “不对什么?” “我们东家的夫人不叫白烟。” “哈哈,来宝,你就扯吧,这里人都知道,估计整个洛阳城的人都知道霍夫人叫白烟。” “这位客官你错了。”霍云中走了过来,手上正端着一盘点心。 那客人一愣,不知何意。 云中淡淡一笑,霎时风华无限:“来宝说的对,我的夫人不是白烟。” “……” 满堂皆惊。霍云中这是什么话,全洛阳城的人都知他洛阳霍家庄的霍云中八抬大轿娶的是青州白家的三小姐白烟。难道,他真与那楼上的阿笙姑娘…… “我是娶的青州白家的姑娘没错,但——” 霍云中突变的严肃表情,惹得周围的宾客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娘子叫白深,情深几许的深。各位,莫不要再记错了。” “……哦,不会不会,霍东家放心。我们都记住了。”放眼望去,至少在洛阳,没有一人敢拂了霍云中的意。 霍云中满意的点头,之后便端着点心上了二楼。 “这是你第几次跟人纠正这个了?”阿笙望着他进来的身影,一脸笑意。 “无论多少次我都不厌其烦。” 他坐下,将点心移至她的面前。 阿笙静静地拿起一块,低眉浅笑:“真是个情种。” “彼此彼此。”云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望着窗外的江水道:“你我的心中,不都装着一个久久未归的人......” 霍云中初见阿笙的那日,阿笙就一人站于景丰楼顶楼的凭栏处,依靠着栏杆对底下滔滔的江水望着。她手中拿着一只青竹笛,她吹的时候笛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虽听着有些悲伤,但那悲伤丝毫没有体现在她的脸上。相反,是一片平静。 他问她吹的曲子叫什么。她说,《凉州慕》。 他说没听过。她说,那是自然,曲名是她自己取的。 他又说,曲子听起来挺忧伤的。她答,自然忧伤,我等的人迟迟未归,我如何能不忧伤。但我不能表现在脸上,我的那个人他不愿见我如此。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云中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平静一笑: “时至今日,我的故事说完了。你也该告诉我你的故事,你的那个人了。” 阿笙缓缓自椅中一靠,微微叹一口气,目光瞬间变得悠远: “我的故事,我的故事很长啊,一天两天是说不完的……” “没关系,你说便是。” “那你可要好好听……” “那是自然,对了,你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我的那个人,他叫慕琛,爱慕的慕,琛宝的琛……” 随着那个名字一唤出来,她的一颗心也如江那边的绿柳一般,柔柔荡荡。仿佛她一轻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出现在眼前一样,顿时目光也变得柔软多情。 楼下的江水浩浩荡荡的向东流去,楼上的她眺望远方,缓缓的说出那一段属于她人生中即使是被烈火焚灭了痕迹,也依旧能浸入她心魂的爱恋情仇。 只因,她知道,他一辈子,都不曾舍得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