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花柳界艺伎死亡案(一)(1 / 1)特殊搜查课案件记事簿首页

特殊搜查课医疗组与特搜课其他小组相比,是十分特殊的。因为只有少部分组员常驻警视厅,用以传达警视厅本部的命令、进行必要的急救或者小伤病的处理,而大部分组员目前常驻在日本红十字会总医院。    特别行动组目下只有八岐和源怀雅两名大妖怪,但社会事务组、后勤保障组等各小组,甚至包括医疗组本身,都有不少妖怪加入。考虑到对妖怪的治疗不能示人,以及妖怪若受伤严重可能现出原形等等问题,医疗组是直接包下了这间医院最顶上的三层,所有访客也必须登记并筛查,一般不知道有妖怪存在的普通人不能来探视;即使探视,也必须在工作人员的全程陪同下。    不过八岐捐给特殊搜查课的大楼已经在动工了,按照医疗组组长贺茂扶桑的规划,待大楼竣工,整个医疗组便搬入大楼,以免去一些组员“两地奔波”之苦。    医疗组本身也是忙一阵闲一阵。毕竟加入能特殊搜查课,无论人类还是非人类,多少有那么点小本事,平常也难生灾害病的,这便是清闲的时候;但是一旦真出了什么捅破天的大事,那伤患必然是一拨一拨地送过来,能忙得人脚不沾地。不过总体而言,目下东京太平无事,医疗组也是闲多忙少,也算是个美差了。    今日医疗组也十分清闲,竟只有一名病患。而那名病患听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留院观察”,也就是说,不用人整天提心吊胆地盯着。小护士便推着医用推车,心情雀跃地前往病房,心想:给病人输完液,便去追幸子小姐的新剧《犬神》,哎呀,这部剧实在太感人了。上次整整哭湿了一整盒的面纸……    正想着,结果路上和护士长擦肩而过,却见护士长给她投来了同情的眼神。    “……怎么了?”她不由问道。    护士长拍拍她的肩:“小兔啊,看你这开心的样子,你还不知道病人是谁吧?”    小兔摇摇头:“我刚过来值班,还没查过房,没见过病人。”她是一只兔妖,但倒也不叫“小兔”,只是有一次她被一只虎妖吓得变出了原形在原地瑟瑟发抖,医疗组众人便一直叫她“小兔”了。     护士长叹口气:“是传说中的‘那一位’。”    小兔一下脸色就变得惨白,牙关还直打颤:“那、那一位?”    护士长神色凝重:“是的。你没想错,那一位。”    在医疗组,也不知从何时起,便流传着关于“那一位”的传说。首先,那一位常来医疗组报道,伤势有轻有重,最重的几次,送来的时候,都快没气了;其次,那一位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哪怕是快没气的那几次,都硬生生挺过来了,而且恢复的速度非常快;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一位心黑手毒、心狠手辣、残酷无情、惨无人道、杀人,哦不,杀妖不眨眼。那一位手上,不知沾了多少妖怪的鲜血,是妖怪们的修罗恶鬼。听说惹那一位不快的妖怪,都已早早去了西方极乐。    小兔觉得自己还没活够,不由躲到推车后面,殷切地看着护士长:“护士长,我,我害怕……您您您您,您能不能帮我给、给那一位输个液……”    护士长是花妖,当下一摆手,继而拍一拍小兔的肩,语重心长道:“小兔啊,你的胆子得练一练。这是个练胆的良机啊。就这么说定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组织上就交给你了。”    小兔抖着腿,一颤一颤地去了病房。她将门推开一条缝,小心地往里望,只看见一人斜靠在病床上,正安静地翻着书。那人时不时蹙眉,蹙眉的同时还用笔写上两句,像是在做笔记。阳光透过玻璃落在那人的脸上,给那人镀上一层暖色。    小兔慢慢放松下来,心道:什么嘛,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呀。    结果这时那人放下笔合上书,抬眼看过来,淡淡说道:“你还打算看多久?”    与那人对视的一瞬,小兔终于明白那人“修罗恶鬼”之名真不是凭白得来的,这一眼里,她只觉得自己被重重杀气围住了,因而动弹不得瑟瑟发抖,继而仿佛死亡的钢刀已经在她脖子上森森然冒着寒气。    不行不行,我要死了!《犬神》还没有看完,我死不瞑目啊!    护士长救我!组长救我!    小兔一个哆嗦变回了白兔,连蹦带跳地逃走了。    下一刻病房门被打开,却是八岐推着门口的医用推车进来了,一边推一边看向病床上的上杉暮:“你把人小护士怎么了?都吓得变回原形了。”    上杉暮想了下:“大概是她胆小吧。”继而看向八岐,“说起来,警部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慰问一下病号呀。”八岐说着,捞过一把椅子在上杉暮床边坐下了,又拿起上杉暮床头的书研究了一番,“《源氏物语》?你怎么看这么无聊的书?咦?还有一本……《医学神经生物学》?我的天,还不如《源氏物语》。”又问,“你看这什么神经生物学的书,难道打算转行进医疗组么?”    “因为里面有记忆障碍性疾病的阐述。”上杉暮道,一边说一边下床,去看医用推车里究竟摆着什么药,“葡萄糖,生理盐水,还有些给小伤消炎的,确实也有一些小伤……不过不输也无所谓。”    “可别,咱们还是谨遵医嘱。”八岐忙道,“我去给你叫护士。”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上次爆炸后出现了短暂的失明现象,那位医疗组的贺茂组长非要我留院观察而已。”上杉暮说着,见八岐真打算去找护士,便说,“输就输吧,不过不必费这个事了。”    说着把输液架移到病床边,又把推车推过来,将里面的药瓶挂到输液架上,随后用牛皮筋扎住左手手腕,握拳显出静脉,用棉签消毒,给针管排气后,一针扎进静脉,最后用输液贴固定针头。整套业务,十分纯熟。    八岐不由震惊:“你……难道真有志进医疗组啊?”    上杉暮便道:“以前给小久输过液。”又道,“以前有段时间住不起院,只能自己动手了。”    八岐一惊,不由看她,可后者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既无痛楚,也无愤懑,只是十分地自然,自然地就像是说没钱去吃大餐,只能自己买点菜在家做饭一样。    八岐便道:“那,那个记忆障碍性疾病是怎么回事?你弟弟……失忆了?”    上杉暮摇头:“不,是我。”又道,“我忘记了一些东西。”    八岐还想再问,可上杉暮言尽于此,不肯再谈,只道:“警部不去工作吗?”    八岐便瘫在椅子上:“这可是我难得的休息日!不要再提‘工作’两个字!”    “我本来也要交班去休息了,我也不想听见‘工作’两个字呢。”忽然自门口传出声音,上杉暮和八岐顺着声音齐齐望去,却见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医生戴着个银框细边眼镜,看起来十分斯文。他一边走进来,一边对八岐打了个招呼:“警部好。”又看向上杉暮,深深叹口气,“其实每次把你送出去的时候,我都不想再看见你。你就不能让我如愿吗?”    上杉暮便笑:“贺茂组长,这次是你硬要我留下来的。”    贺茂扶桑道:“我得对你的健康负责。”    “好吧。不过我觉得我身体健康得很,有什么要劳驾贺茂组长你亲自跑一趟呢?”    “还不是你吓坏了我的组员?今天又不巧,值班的全是妖怪,没人敢过来,只能我亲自来帮上杉你输液。”贺茂扶桑说着,瞥了眼输液架,又看看上杉暮手背上的针头,“呦,不错,自给自足,扎得还挺准。得嘞,下回给您动手术的时候,我让人给您把手术器械备好,您自己亲自操刀算了。”    上杉暮便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家组员胆子太小,我觉得你该练练你组员的胆子。要是我的组员只有这么点胆,我肯定深以为耻。”    贺茂扶桑点点头:“要是我的组员只会动武,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再加上爱损坏财物的话,我肯定也深以为耻。”    这一位组长和一位副组长显然都认为自家组员最好,别家组员都不怎么样,而且是很不怎么样。两人相互顶了两句之后,齐齐看向八岐,又齐声道:“警部,您认为呢?”    八岐想起自己是“警部”,是领导,便无师自通了和稀泥大法:“我觉得都挺好。”    两人便齐齐选择沉默,皆在心里腹诽了一阵。之后上杉暮便问起了出院的事,看起来是想尽快出院让有限的生命投入无尽的工作中。不过被贺茂扶桑给否了,他坚持要上杉暮再住几天观察观察,甚至威胁上杉暮,如果敢私自出院,那以后也就不用再来了。    贺茂扶桑说完便走,八岐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走远了,才道:“真没看出来,这位贺茂组长之前作报告的时候斯斯文文的,平时竟然这么凶。”又想了想,觉得比上杉暮还是差了不少的。不过这句话,他自然是不会说的。    上杉暮便道:“他平时还好,就是最恨人不遵医嘱。我有过前科,他大概恨得牙痒痒。”    “那你干嘛不遵医嘱?”    上杉暮毫不愧疚:“当时有紧急任务,没时间去管。”    上杉暮的神色依旧十分自然。八岐看着她,却忽然想起她抱着炸.弹冲上天台的那一幕,便问:“你一直这样吗?”    上杉暮以为他在问不遵医嘱的事,便说:“其实也就两次。”说着,上杉暮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管药膏和一部手机。    她先将药膏递给八岐,说道:“贺茂这个人虽然记仇,不过还是有点好东西的。这个可以加速伤口的愈合,人和妖怪通用。你……”她想起八岐血迹斑斑的手臂,不过八岐当时没有提,她现在也就没说,只道,“你收着吧。也许有用到的时候。”    八岐便知道她看出来鳞片的事了,他想说别小看大妖怪的自愈能力,可这时候她又将手机递给他,堵住了他的嘴。她说:“上次把你的手机弄坏了,这是赔给你的。”    八岐想说其实自己根本没想让她赔,而且自己已经换了一款最新款的手机。但他又听上杉暮说道:“我已经拜托鹰司君把上次那个紧急联络用的程序录进去了。”    八岐便将想说出口的那些话统统咽了回去,将药膏和手机都收下了,道:“谢谢。”    上杉暮便道:“不必。这本是我应该做的。”    八岐看着她。其实上杉暮在妖怪界可以说是“臭名昭著”,大概都是说她心黑手毒、心狠手辣、残酷无情、惨无人道,再加上杀妖不眨眼。    他便想:这些人都没有看见她的心。    “啊,你等下,”八岐想起了什么似的,“我给你带了礼物。”说着奔向门口,在推医用推车进来的时候,因为不方便,他便将礼物放在了门外。没多久,上杉暮便见他抱着个纸箱子进来了,里面是一大堆类似塑胶制成的小零件。    “这可是我之前特别定制的乐高模型,刚从丹麦空运过来的。来来来,我们一起拼,打发你住院时无聊的时光。”    上杉暮对这种玩具模型没什么兴趣,但她忽然想起上次她住院时收到的蝙蝠侠模型,当时她还疑惑究竟是谁送过来的,如今倒是明了了。左右眼下确实无聊,上杉暮便依了八岐。当然,主要是八岐在拼。上杉暮只是用没在输液的那只手给他打打下手。    不过上杉暮没想到的是,拼模型是一项需要耐心、细致、专心甚至脑力的活动。加上八岐定制的这个模型似乎十分巨大,又给他们拼凑增加了难度。她是个认真的人,没多久便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不时与八岐讨论某个部位应该怎么拼。    这一幕落到了门外人的眼中。只是门内的两个人都十分专注,倒没注意到门外有人。门外那人看了片刻,笑了笑,转身正欲离开,却撞见了另一人。被撞见的那个人正待说话,却见门外那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接着便让他往门内看。他看了一眼,便懂了门外那人的意思,只与他一同离开,见走得足够远才感慨一声:“源君,很久没见上杉这么平静了。”    源怀雅将手插进兜里,说道:“西村,不是的。每当她玩命工作的时候,她也能如此平静。因为她经常如此工作,所以她经常平静。”又道,“不过在工作以外的时间里,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源怀雅虽然口里称着“西村”,可他面前的却不是搜查一课的西村涉刑事,而是特殊搜查课的西村仁孝前警部。    源怀雅接着道:“不要打扰上杉,我们改天再来看她吧。”    西村仁孝便道:“我过一会就要走了,机票都订好了。不过看见上杉这样,我多少放心一些,没必要一定要见面。”    源怀雅一愣:“这么快?”    西村仁孝笑道:“既然要环游日本,自然赶早不赶晚。”    源怀雅便又问:“第一站打算去哪里?”    “北海道。”    “好。”源怀雅点点头,顿了下,又道,“注意安全。”    “放心放心。”西村仁孝挥挥手,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