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靳言眼睛很轻地眨了一下,忽然抬眼看向祁臻。眼睛里的火苗亮了下,忽然又暗下去。
“睡不着。”
那个眼神里面什么神采都没有,祁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望进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乌黑。
乌云把天穹遮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月亮来过的痕迹。星星是太阳的碎屑,试图挤出一条小道带来太阳的热度,也被堵在了黑色云团里。
“装。”鼻尖被人刮了下,周靳言脸侧过去,正好碰到祁臻的嘴角,还残留着淡淡的酒味,已经淡了很多,“当你哥傻?”
“十罐啤酒还睡不着,你是泡在酒里长大的么?”祁臻语气温柔,却也能听出一些藏在里面的无可奈何。他缓缓低头,碰到周靳言的嘴唇,微微咬住,“我要像你这么喝早睡着了。”
“那是你酒量差。”周靳言嘴角勾了一下,送过去一个春风破水的笑,就是这风有点冷,实在是把祁臻浸了个透,“你不如我厉害。”
“我当然不如你。”祁臻亲昵地捏着他的耳朵揉了揉,“我家小神仙多厉害,那么小就把我魂都勾走了。”
周靳言朝他翻了个白眼。
其实祁臻的气息就在嘴边,酥酥麻麻地烧着周靳言的嘴角,顺着脸侧的轮廓一路烧到脑髓,刺激得他有点挂不住面子,但是迫于矜持,明明什么都干过但心里那道坎还是没过,所以不动声色地想拉开点距离,还没爬一半就被祁臻拽了回来。
“别跑,看见你老公了还跑?”
果然祁臻嘴里就没几句正经话。
这人平时看着禁欲高冷,不近女生,一对着周靳言他就直接从高冷上仙进化成了妖魅魔君,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祁臻单手拉开自己外套的拉链脱到一旁,里面就穿了一件长袖衬衫,淡淡道,“往边上点,我抱你睡,一会就睡着了?”
“你说,相爱的人能走到最后吗?”周靳言冷不丁问他一句。
祁臻刚钻进被窝,心里猛地咯噔一跳。
这话开头……怕是要吵架啊。
里热恋情侣要是拿这种话开头,这八九不离十,基本就是要吵架的节奏啊,不吵架也得拌拌嘴,最差冷战。
这种话不说别人,反正祁臻可是受不了。
冷战?还想让他跟他家小美人冷战?
那不可能。
“怎么说?”祁臻清了清嗓子,单手撑着脑袋侧躺着,胳膊肘当支架支在床头,“过来点,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周靳言咬了咬嘴唇,躺下来,动了动身子,把自己埋进他怀里取暖,拿下巴蹭了蹭他手心,心里沉了下。
对哦。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
大概是不自信,周靳言想。
准确来说,还不是对祁臻的,而是对自己的。
他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这段恋爱还能开始,甚至已经到了他无法抽身的地步。
他不是不自信自己不够好,也不是不自信祁臻对他的喜欢,那根本都不需要他去说明。
他不自信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勇气能面对他家,他也不自信自己到时候能保护好祁臻不受到那些来自家里的伤害。
谈恋爱完全是一件超出周靳言现有能力范畴的事,他没法把控。
这个世界这么浮躁,每个人心里又有那么多虚浮华丽的乌托邦,什么地方没有勾着人的东西。说白了,优胜略汰,最不缺的就是美丽的东西,万一有一天一个比他好的人,把祁臻勾走了怎么办,还是说,祁臻没法忍受他们家那种折磨,或者忍受不了他,离开他呢。
越想越乱,周靳言整个人脑子里现在就是一团浆糊,解不开的毛线球,连线头都无从找起,更别提跟祁臻说原因了。
“你想听听我的答案吗?”脑袋顶上一个声音传来,周靳言抬头,见祁臻正饶有兴味地盯着他,“要不要听?”
周靳言点了点头。
“我认为吧,一段恋情能否走到最后是由这两个人对彼此跟对人的理解而决定的。”祁臻手指稍稍上移,摸到周靳言耳后那一小块柔软的皮肤,细细摩挲着,“你也不是没看过的人,恋情的一开始就是会有许多的浪漫跟激情,因为我们都有个新鲜感的体会过程。但是当这段新鲜劲过去了,一年也好,三年五年什么的,维持这段感情的就不是新鲜劲,而是对彼此的包容,了解,和磨合。”
“一旦双方心智都比较成熟,那这段感情肯定是能到最后的。”声音越来越低,是因为距离越来越近,祁臻低头在他发间亲了下,憋着笑,“而我对我自己跟你的了解,我相信我们可以走很远,男生这么现实的物种,你哥又是个现实的理科生,自然不会谈没有结果的恋爱,这个道理你懂?”
“什么东西都会过期,电影台词里不是说吗,秋刀鱼罐头会过期,水果会过期,冰箱里的午餐肉罐头上会浮油,连爱情都要贴上一个保质期。人的生命长短也是保质期,每个人的都不一样,但每个人要做的事情都很多。”祁臻声音低下去,嘴唇缓缓贴近周靳言的鼻尖吻了下,“但爱情的保质期可以被人为地延长。”
“所以小言,我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和你谈恋爱。”嘴唇被封住,能感受到的只有对方快要破出胸腔的心跳,祁臻把人搂得更近,顾不上酒味弥漫,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态把周靳言锁在自己怀里,“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去延长保质期。”
“我愿意在我有限的时间里无限地爱你。”
视线渐渐模糊,嘴唇被强势地再次封住,仅用来保暖的睡衣被粗鲁地扯开。周靳言勾着祁臻的脖颈和他接吻,祁臻捞着人的后脑勺,小心翼翼把人放回枕头上,然后开始他的掠夺,扣着周靳言后脑勺的力度凶狠,那一个吻怕是要把人的魂都勾出来。
“我好怕和你分开。”周靳言眼神里有惶恐,他闭上眼睛,不想让祁臻看见那些情绪,“我好怕你不喜欢我。”
可越是这样,祁臻就越是要亲他的眼皮,要看见那些恐惧。
“我不会走的。”祁臻吻他,用力抿了一下嘴唇,“我永远不会走,除非你不要我。”
除非你不要我。
不然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身边。
“别说永远。”周靳言和他磕着额头,语气近乎乞求,“求你。”
“我害怕这两个字。”
就好像是硬为了煽情和满足爱人占有/欲/强行创造的一个词语一样。连带着“永远爱你”好像也是为了消除内心那些愧疚感而故意精心雕琢的漂亮话,空泛而无力。
“很多人跟我说会永远爱我,可他们现在都不爱我。”周靳言吸了一下鼻子,声音一抽一抽地,拧麻花似的拧着祁臻的心脏,“我爸妈也是这个年纪在一起,18岁的他们也说会永远在一起,可最后不还是分开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打……”
连家庭都没打败,不用说热情了,早就被磨光了。
“你可以相信我。”祁臻的声音被闷在吻里,断断续续地传进周靳言耳朵里,像破空而出的雷电,闷响着在漆黑的夜里划开一道口子,“你可以相信我,我不是他们。”
我不会离开你。
我不会松开你的手。
周靳言深深吸了口气,整个人更深地把自己埋进了他怀里。
再多说自己就要先撑不住了。
“言言。”
周靳言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