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秦璎珞正掩护诸葛珂儿退到侧廊下,听说来的竟是太行一奇净一真人,又惊又喜,慌忙接口叫道:“老前辈不必多问她,她已经被洗心殿迷魂毒水迷失了本性,从前的事,全记不起来了。”
净一真人含笑点点头,道:“贫道知道,姑娘只管安心护住伤者,御敌之事,交给贫道就是。”
银发婆婆叱道:“老身奉命擒这几个丫头,杂毛既敢出头,你就行吃老身一拐!”
话声甫落,银发夹着劲风,搂头直劈而下。
净一真人喟叹一声,道:“无量寿佛,为了施主早复灵光,贫道只好放肆了。”
身形一侧,闪过拐头,两只大袖一卷,左掌竖切拐身,右掌‘横担千斤’,立时还了一招。
银发婆婆大吼一声,双手一抖,那银发呼地弹起三尺,就势一振,一条重达七八十斤的生银发杖,竟被她抖得宛如一根竹藤,“嗡”地一声,反圈疾吐,飞点净一真人正面十三处大穴。
净一真人见她毫无醒悟之意,居然全力死拼,暗地兴起无限感叹,只里又低暄一声“无量寿佛”两臂一抖,左右指骄指遥遥点出。
指尖扬处,十余缕内家真气,嘶嘶破空飞射,每一指,都恰好点在银发拐头上。
空际一阵“铮铮”连响,银发婆婆虎口微麻,招式滞阻,全被锐利指风将银发荡了开去。
净一真人毫不迟疑,十指交弹,趁机施展挪移身法,人影疾闪,穿进拐风之中,左腕一圈,已牢牢扣住了拐头。
银发婆婆大喝一声;“撒手!”运足内力,奋起向怀中一带。
好个净一真人,就在这一瞬之间,旋身疾转,右掌飞快地一按拐身,左手趁机弃拐,整个身子,恍如陀螺般向侧一转,跟银发婆婆错肩而过,隔空扬指,猛然拂中她左后肩“曲垣”、“秉风”二穴
‘当啷啷!一声响,银发堕地,南海剑派掌门慕容菲,身子一软,扑地跌倒。
净一真人回头向秦璎珞招招手,道;“姑娘先将她抬到房中,好好安顿,不可伤她!贫道还须再留住峨嵋飞龙禅师。”
秦璎珞连忙答应,和诸葛珂儿合力抬着银发婆婆,进人禅房。
净一真人举步迎出庵门,扫目一瞥,庵门外却不见了飞龙禅师和洗心殿众的人影,诸葛铁柱坐在地上,肩头鲜血泉涌,苗显和吕洞彬正在替他裹伤。
苗显惶恐地站起身来,垂手道:“晚辈等无能,竟被教匪们打伤铁柱兄弟逃走了。”
净一真人诧问道:“那飞龙禅师神志昏迷,怎知趋恶避凶,见机退走?”
苗显答道:“洗心殿匪在利用各大派门掌门人应敌的时候,都派有得力爪牙,混在人群中指挥,方才老前辈施展神功人庵,已被殿匪认出,是以匆匆遁去。”
净一真人怅然叹道:“一因一缘,莫非前定,想是峨嵋派灾日未满,致有此失,天幸贫道未曾犹豫,总算留下了银发婆婆。”遂即吩咐马梦真看护诸葛铁柱,苗显和吕洞彬清理教匪遗尸,自己亲扶落凤头陀,带领宁无缺,回进千佛尼庵。
庵内佛堂崩塌,只剩下东西两处厢房,秦璎珞和诸葛珂儿等都在东厢,宁无缺一脚踏进房门,只见迎面一张木榻,上面仰卧着银发婆婆,秦璎珞和诸葛珂儿,四只泪水盈盈的眸子,怔怔地注视墙角,原来墙角一张木椅,坐着一个双目直视的少女,竟是君念。
宁无缺一入门,便感气氛有点不对……秦璎珞和诸葛珂儿仿佛没有看见有人进来,房中又不见百忍师太的遗体,而且,那君念呆呆地独坐墙角,脸上却挂着奇特的的痴笑。
宁无缺紧行一步,低声叫道:“珂儿姑娘,璎珞表妹……”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缓缓转过头来,凝视宁无缺一阵,忽然都扑簌簌流下泪来,秦璎珞黯然向净一真人和落凤头陀敛衽为礼,终于呜咽失声,拉住宁无缺哭道:“宁表哥,你……你来得大晚了……”
宁无缺扶住她的香肩,颤声道:“一切经过,我已经知道,若不是为了柳老前辈,延误行程,也不致使你们遭此惨变,唉!我真该死!”
顿了一顿,含泪又问:“姑姑的遗体呢?”
秦璎珞堕泪道:“昨夜我们脱险逃回岳阳,姑姑遗体已开始腐烂,我害怕城中营葬不易,稍一不慎,必会被洗心殿查出行踪,所以连夜来这儿踩探,这儿是姑姑莅止岳阳时下榻的地方,因为佛堂无故倒塌,原有的几个女尼都逃了,地点比较清静偏僻,今天一早,才将她老人家遗体运到这方来,现在存藏在庵后骨灰塔里。”
宁无缺一面听,一面点头,热泪顺腮而下,早已满面泪痕。
秦璎珞又把洞庭血战经过,简略述了一遍,当她述说到穆容伊措深夜访谏,百忍师太带伤只身赶约,洞庭君山追逐脱险,连落凤头陀也听得一会儿惊诧,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又颔首赞赏不已。
宁无缺抱拳向诸葛珂儿致谢道:“若非姑娘巧计退敌,姑姑遗体实难运回岳阳,护灵大恩,在下终生铭感。”
诸葛珂儿羞怯地低垂粉颈,轻声道:“我和璎珞姐姐赶到洞庭,她老人家已经中毒濒危,援救无方,追恨无及,还谈什么恩不恩,谢不谢呢!”
说着,眼圈一阵红,向墙角努努嘴,道:“公子该看看她,她才是天下最可怜的人。”
宁无缺慌忙转到屋角,看看君念,君念也看看他,眼神散乱无光,竟如白痴一般。
宁无缺心惊不已,拱手轻叫道:“师妹……”
君念也忙拱手,竟然笑道:“师妹……”
宁无缺见此情况,骇然大惊,回头望望秦璎珞和诸葛珂儿,却见她们都掩面而泣,扭开头去。
他只觉鼻酸难禁,泪水滚滚而落,又歉又悔,道;“师妹,是我害苦你了!”
君念并不难过,反而嘻嘻笑道“师妹,是我害苦了你了!嘻!有趣,有趣!天下的人,都被我害苦了哈!有趣!有趣……”
她越笑声音越大,陡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捧着宁无缺的面庞,笑着端详许久,问道:“你是谁?我好像在哪儿看见过你啊!”
宁无缺泪水滂沱,却不得不强颜露出一丝苦笑,答道:“师妹,你连我也记不得了?我是宁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