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选在了一家火锅店。

陈天浩来的时候，温叶跟吴子衿正对“毛肚到底需要涮几秒”展开一系列的探讨。

温叶阐述正方的观点：“我们正统火锅派人士坚信‘七上八下’原则。”

虚假的养生派人士吴子衿提出反对意见：“我妈转发的公众号推文说，毛肚至少涮够三分钟才能杀死寄生虫，所以三分钟为最佳时长。”

陈天浩把手机和车钥匙放在桌面，坐到吴子衿旁边，“你们在说些什么？”

吴子衿看了温叶一眼，谄媚地帮陈天浩倒了一杯茶，“陈天浩，你一般吃毛肚涮多久？我个人觉得3分钟这个时间比较好，你说呢？”她给足了暗示。

“可是我觉得‘七上八下’听起来也不错。”温叶夹起一片毛肚给他做示范。

陈天浩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言简意赅，“我不吃下水。”

吴子衿愣了愣，“你不早说。”然后报复似的，夹了一筷子的鸭肠丢进锅里，她嘟囔道，“你想吃什么，自己看着菜单点。”

“那我再加两碟牛肉吧，”陈天浩拿起手机扫了点单程序，“其实我有点好奇，章述原先就这么工作狂吗？签收这种事，他不盯着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吴子衿往自己料碟里舀了一勺香菜，“你问温叶。”

“算是吧，”温叶想了想，“虽然章述看起来挺不务正业的。”

吴子衿说，“我记得他还是他们那届音乐协会的会长？”

温叶嚼着牛肉丸点了下头。

“怪不得，”陈天浩恍然大悟，“我们现在赶工期，前几天发现植物配置上有点小问题，他都要找人修改。”

吴子衿疑惑，“那你怎么还这么悠闲？”

陈天浩打着哈哈，“那不是因为我有一个好领导，”他撇了一眼吴子衿脚边的包装袋，“你这个律师也挺悠闲。”

“我辞职了，”吴子衿说，“你们公司需要那种干几个月就跑路的法务吗？我知识产权方向，随时可以上岗。”

陈天浩笑了一声看向温叶，“温叶，你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

温叶马上接茬，摇着头说道：“真不是人话。”

吴子衿毫不在意，闷头吃了一会儿鸡丝凉面又举手让服务生过来给锅里添一点汤。

在道完谢之后，她的目光随着服务生的身影去到了斜后方，“温叶，那个人是不是你的邻居？”

温叶转头看去，确实是陆继杨。

他的对面还坐了一个女生，穿着红色的吊带裙，长发披肩，做了延长甲的手指一直“笃笃”地敲着桌面。陆继杨低着头，温叶看不清他的神情。

温叶把头转了回来，“估计是和女朋友约会吧。”

“居委会阿姨们可要哭了，”吴子衿开着玩笑，“黄金单身汉其实早就名草有主。”

陈天浩也伸长脖子望了一下，“哪个？”

吴子衿指给他看，“穿着双排扣西装那个。”

陈天浩问，“你们不过去打声招呼吗？”

温叶摇了摇头，“不去了。”

熟悉温叶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不会为了维系表面关系而和谁假装亲昵，更不会轻易地让人进入自己舒服的范围。

除去邻居的身份，她跟陆继杨就是两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在这种私人的场合碰上，温叶自然没有要上去打招呼的打算。

不过在十分钟之后，陆继杨那边的动静已经大到周围的人很难不去关注了。

“陆继杨这是你欠我的。”

那个女生指着陆继杨鼻子破口大骂。

吴子衿望了过去，“看起来不太像是情侣约会。”

陈天浩也扫了一眼，莫名其妙地感慨，“年轻人可真有活力。”

吴子衿问他，“这跟活力有什么关系？”

陈天浩反问回来，“你难道还有精力再去跟人这么声嘶力竭的吵架吗？”

“没有了，”吴子衿靠在椅子上回忆了片刻，“工作之后我发现很多事情都变得无所谓了，‘他爱不爱我’、‘怎么才能融入小团体’这些之前会特别在意的问题已经不再是生活的全部。”

温叶感觉她话里有话。

不同于吴子衿表演洒脱的做法，年轻人的‘敢爱敢恨’就这么具象化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然，我也不是觉得在公共场合这样不留情面地呵斥对方、让对方难堪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我只是佩服年轻人还有能这样情绪外露的勇气。”陈天浩说得很委婉。

但温叶和吴子衿都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情绪外露、敢爱敢恨都很勇敢。

但勇敢不一定就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