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面色几乎比纱布更惨白天道先生新生的每一寸眉目与肌理却仍是如无机质般完美无瑕亦仍然蕴含着，世间最为强韧的生命力

一切就如许久前的那一日，两人在夜幕下的初见。

大概因为心肺还是破碎状态以至于，一时也不存在什么疾病了此时辰渊的样子反而没有以往发病时那么痛苦。

他躺在床上的软枕和天启的臂弯之间，安静的昏睡，因为干脆没有呼吸，此时的他没有咳喘，更没有呻/吟。

天道强韧的灵魂，与永恒的生命，还使辰渊在这样的状态下恢复了一些力量和意识。

随后，他竟用它们，成功控制了自己挑剔环境的动物本能。

匆忙准备的床铺，显然不够量身定制，天启抱着他的手臂上衣袖布料也远不是他最喜欢的“君如卿真人触感”但此刻的辰渊竟乖巧的一点也不扑腾。

他反而努力的召唤灵气将自己挪动到合适的位置，既让自己睡得平稳，又同时，减轻天启的负重。

在他身边，随他意志凝聚而来的灵气星星点点，散发着莹蓝色的，柔软的微光。它们映照在房间，宛如安详的仙境，让人见之忘忧。

这是霁天璇第一次看到，这么乖的辰渊。

她看着他，忍不住露出微笑。

却也同样忍不住，眼眶中悄然蔓延的酸楚。

他到底受了些什么罪啊。她想。

等待天启为自己架设守夜用软塌和案桌时，霁天璇就这样静静的，仔细的，一遍遍端详辰渊，仿佛在恶补那几个月的分别。

眼睛看得越来越酸，视线越来越模糊，她擦了擦，脸颊变得湿湿的。

但随着脸颊上的那些湿润，被房间里灵气带起的风吹干，她却感到心里的疼痛，终于慢慢的减轻了。

一刻钟后，天启把那张距离辰渊不到五尺的床架好了。

少女就转身，坐过去，要求自己立刻更换状态，专心处理公务。

“现在辰渊就在旁边，别担心了。”“别再回头了，刚才已看了个够啦。”“我多看他几眼，又不能帮他恢复。”“要问话，要给关心安慰，也得等他醒了。”“……这只天道何德何能，值得我为他误事。我们之前怎么吵架散伙的，难道忘了么？”

已经全然冷静的霁天璇，从各种角度，找了一大堆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她还是忍不住想回头看她的天道先生。

生理性的想。

“……算了，每做完一个批复，看他两分钟好了，不许多看。”无奈，她给自己做了规定。

公务顺利的处理完一件又一件，辰渊也在天启的精心看护下，进度颇快的好转。

霁天璇第三次回头看时，辰渊重新有了呼吸和心跳。

那一刻，她也感到自己心跳加快，她立刻凑近了，紧靠在他胸口倾听。

第七次回头看时，辰渊一度惨白的脸颊和嘴唇上，终于透出了一点细微的，带着生气的粉色。

人生第一次，霁天璇觉得粉色其实很漂亮。

第十二次回头看时，环绕着床榻的灵气散去了。因为它们的主人，已不再需要它们的帮助，他已能用自己的体力，稍稍活动一下手脚。

现在的状态，也不再需要天启的扶持。辰渊从天启的臂弯里让开，转而自己翻个身，侧躺在被子里，团成婴儿般的一团。

内脏显然长好了不少，于是，病痛也渐渐的跟着回来。

霁天璇第十四次回头看时，辰渊开始轻轻的咳嗽。他抬起一只手按住胸口，把身体团得更紧。

随后，他又很是畏寒的，用另一只手把被子往上拉，径直盖到了下半张脸。被子外面，只露出散了满枕的，比月光更美丽的银发，还有苍白的额头下，一双仍然紧闭的，睫毛不时颤抖的眼睛。

“……顾长老，我现在可以触碰他吗？……这个位置，像这样按摩，可以帮他缓解心痛症状。”

隔空做着手势来演示，霁天璇问护卫队中的那位医修。

她不知道眼前的医修皮下，其实是她最忠实的仆人天启一只堪称天道饲养专家，尤其对辰渊熟悉无比的高等机器。

于是，她只把他当做一个陌生的新大夫，向他确认辰渊的身体状况，并打算详细教他，她这一路总结出的照顾诀窍。

“小姑娘总结出的方法，真是很正确了。”

认真的听霁天璇说着，天启想：

“能在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中，就了解到这么多，不止是因为聪明，更因为……用心。”

无声的叹一口气，天启朝旁边走两步，假装成要观摩她手法的样子，随后微笑答道：“回禀殿下，当然可以。”

霁天璇站起来，朝辰渊的床边倾身。

然而，她还没碰到她的天道先生，他却忽然动了。

“……阿霁，阿霁。”辰渊迷糊的，柔声的唤着。她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他也闭着眼睛，看不见她。但他似乎就是能感觉到，是她在靠近。

辰渊从被子里伸出一点指尖，径直靠向少女正朝他伸去的手。

两人的手指，很快距离极近。

但他却堪堪停住了，没有触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