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方的模样宛如生前,他仍是惊骇不已,双手胡乱挥舞着,口中叫道。
“怎生如此薄情?说好的非她不娶呢?”
裴舒淡淡一笑,侧头道:“看来,他一开始就是在撒谎。”
旁边的小娘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从一露面开始,她便是沉默的,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就让他知道撒谎要付出的代价。”
裴舒揉了揉困得睁不开的眼睛,抬脚往门口走去,“记得下手轻一点儿,莫要两三下就把人弄死了。钝刀子割肉,才是最有意思的。”
小娘子又轻轻的点了点头。
‘吱呀’一声。
是屋门从外面关上了。
“放我出去!”
“别过来!”
“滚开!”
“啊!”
“把你的脏手拿开,别碰我!”
一块块碎肉和骨碴翻出,鲜血四溅,伴随着他凄厉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说来真是讽刺,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竟也是小娘子生前说过的,一字不差。
‘吱呀’一声。
是屋门从里头推开了。
“祖宗,你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妥了,果然是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啊!”
一直安安静静挺尸的水鬼立刻钻了出来,在她的袖口蹭了蹭,谄媚道。
“你真吵。”
裴舒用食指和拇指将他拈起,使劲一弹。
“哎哟,祖宗,疼疼疼……”
水鬼察觉她此时的心情不坏,便壮起胆子,嬉皮笑脸的说,“其实你妹夫长得不错,够资格做我的恩客了。但里头那个就不行了,哪怕他哭着喊着求我,我也不会跟他睡的。”
“噗……”
她果然被逗笑了。
“祖宗,你和你妹夫是怎么一回事?和里头那个又是怎么一回事?”
见状,水鬼的胆子又壮了一些。
“其实都是一回事——他们惊艳于我天上有地下无的美貌,折服于我超凡脱俗、羽落纤尘的气质,偶然惊鸿一瞥,自此魂牵梦萦,相思入骨……奈何我眼光甚高,而且名花有主……他们只能是镜花水月,连一场空欢喜都捞不到……”
这种内容不光是听者尴尬,说者亦是不自在,但裴舒偏生坦荡大方的要命,加之确是有天姿国色的底子,让人想反驳她、讥笑她都找不到勇气,只能无奈的跟着附和。
“我妹夫在数月前的花朝节上对七妹妹一见钟情,回头就请了京兆尹的夫人上门说项,交换了庚帖,算是把亲事定下了,从此两家人自然就是一家人了,所以就选了一个好日子,大办家宴。”
自吹自擂了一刻钟,裴舒才不紧不慢的说到了正题。
“为着场面上的齐整,阿爷便命管事把我从乡下的老宅请了回去。其实我是不想去的。我一走,那弟弟坟前的草就没有人拔了。”
她神色一暗。
“但阿爷盛情难却,我便不好拂了他的意。”
然后是意味深长的一笑,“席间人人都夸七妹妹和妹夫是金玉良缘,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韦皋却有些坐立不安了。
“我刻意打扮了一番,本是想抢我那七妹妹的风头,气死她。谁成想他定力差成那样,我都还没说话,还没正眼瞧他,他就对我大献殷勤,以至于冷落了七妹妹,让她恨上了我。我想她脑子里可能是进了浆糊。勾三搭四的人是他,不是我,为何非得揪着我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