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你的祖母!”
裴文起一脸的不赞同。
不给后母请安就已经颇受人非议了。要是再不给祖母请安,真不知道外人会怎么说她。
“哦?”
裴舒眼底有嘲讽的笑容一闪而没。
“阿爷晓得你吃了很多苦,可是……她毕竟是你祖母啊!”
裴文起的嘴里有点发苦,想要指责她,却欠缺了最起码的底气;但若纵着她,在礼数上便说不过去了。
“原来阿爷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裴舒扭过头,语气凉薄,讽道。
“小六!”
她本以为他会发火,没成想他突然长叹了一声,“阿爷回去就跟你祖母说。如果她以此挑你的错处,你就说是我的主意,和你无关。”
“今日怎生这般上道,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颇觉诧异,正要再接再厉讥嘲他几句,却听到他又叹息了一声,“小六,阿爷已经老了。而你,还有小半年就出阁了。能如眼下这般相处的时日不多了,你就不要再跟阿爷置气,可好?”
他老了?
裴舒抬起头,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肤色白皙,脸上一颗斑也没有,头上不见白发,看上去仍是风华正茂的模样。可是仔细去瞧,就能发现他眼角已有了几条浅浅的皱纹,配着他消沉的神情,似乎真的就显出了老态。
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生出感伤之类的情绪,内心仍是一片漠然。
“算了,阿爷不逼你。”
裴文起的心慢慢凉了下去,苦笑道。
看来是他想多了。
和她冰释前嫌,尚需要很长很久的时间。
“那就好。”
裴舒微微颔首,忽道:“但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逼一个人了。不,应该说是齐齐整整的一家人才对。平陵的那个梁家。阿爷,你还记得吗?”
平陵梁家?
裴文起霍然坐直了身子,脸色铁青,“他们也迁来长安了?”
“已迁来半年有余。”
裴舒答道。
“他家的大娘子呢?”
裴文起神情阴沉。
“她比两年前丰润了不少,想是过得很好。听说,她下个月便要嫁人了。”
裴舒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
“这个贱婢!她毁了七郎,怎还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度日?小六,她家是住哪个坊的?我明日便找上门理论!”
他捏紧了拳头,道。
“讲理是没用的。那种人,只有让她肉疼了,她才晓得厉害。”
裴舒冷笑了一声。
裴文起则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才没有问她是从何得知的消息,也没有问她到底有何计策。
她之前所说的那番话的言外之意,他懂的。
后母不能烦她。
祖母不能烦她。
同理,作为亲爹的他也不能去烦她。
否则这个家便留不住她。
“祖宗,你什么时候才能换一个笑法啊?怪瘆人的。”
那边厢的姜仲文头皮发麻,暗自想道。
黄昏。
马车赶在坊门关闭前辘辘驶入了延寿坊,在裴府的正门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