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到孙雯家的小区楼下，宋向文是换了种心情的。他昨晚一直在想，孙雯的身体到底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是不是她之前就在流鼻血的时候就有了？前几次他们出去玩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孙雯红红的鼻子，还有她自己说的鼻子痛痛的，以及后来孙雯身上的中药味。

这都不是没有根据的，他怎么就没追问下去呢？

孙雯的母亲站在小区门口等着他，听孙雯说过，她的妈妈在商场里面卖化妆品，宋向文在家长会上见过的。现在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看到宋向文，不确定是不是他，但还是挤出来笑容迎上来，“你是宋向文对吗？”

宋向文微微鞠躬答道：“是我阿姨。”

“来吧，上车吧，我都收拾好了，跟你家里人说过了吗？”一边给宋向文打开车门，孙雯的母亲一边问他。

“说过了阿姨，他们都知道，没事的。”后座上，放着一沓孙雯的检查报告。青市大学附属医院、鲁省大学附属医院以及首都医院都有。

孙雯的母亲从前排给宋向文递过来一瓶水，“孩子，喝点水吧，一个小时就到了。”

“阿姨，孙雯怎么了？”宋向文接过水，他现在不关心这些东西，他只想知道孙雯到底怎么了。

“孩子，我慢慢跟你说，你别着急好吗。”孙雯的母亲回头从座位上把孙雯的检查报告拿起来放在宋向文腿上，“孩子，一会儿你看看，大概就知道了，我跟你简短一说。”

车在路上走的不紧不慢，大概是孙雯的母亲怕开的太快来不及跟他说清楚，平淡的语气里面，听不出喜怒哀乐。

“孙雯小时候就有鼻炎，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她在日记里写过，你经常给她买卫生纸。我们呢就一直没管，鼻炎嘛，治疗过几次也没根除，她自己也觉得，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烦一点，也无所谓了。”

“上了高三吧，她就开始流鼻血，因为我这个孩子，她学习压力大也不会说，从来都是自己憋在心里。我们就觉得，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上火了，也没往别的地方想。毕竟她也不痛不痒的就是流鼻血。”

“这不是临近高考，越来越频繁，还有溢泪，她跟我说，喘不上气，鼻腔里面疼。我寻思着考完试就带她去看看，考完试呢，我就带她去了。咱们小县城的医院，检查起来没什么水平，啥都不知道，就给开的消炎药。”

“我们呢就又带她去了青市的大医院，大医院一检查，说是不太好，像是有个肿瘤，把我们吓坏了。这不是又给详细的检查了一遍，医生说，是恶性的，拖成了大毛病。我们不信，就去了首都，还是这个结果。”

“现在医生的建议就是，保守治疗吧，毕竟这个毛病，你也知道，康复的可能性，真的不大。现在她就是把自己锁起来，一天到晚没有话，医生建议最后能多陪陪她。”

“我呢，这也是担心她，就看了她的房间，之前我从来不看的。我就看到她在日记里写着你，我就想，她肯定跟你关系很好很喜欢你，就拉着我这个脸，算是求求你吧孩子，能最后跟雯雯说说话，陪陪她。”

宋向文看着腿上的检查报告，还没从袋子里面拿出来，车子县城的街上开着，从孙雯的母亲说完话，车内就很安静很安静。宋向文的脑子空空的，他什么也没想，眼睛已经出神了，良久，回过神来，在心里面升起来一股浓浓的自责感，自己为什么就没好好跟孙雯聊聊呢，为什么就这样子呢？

过后，脑子里又想着和孙雯还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努力从里面寻找一些不对劲的蛛丝马迹来印证孙雯的母亲没有骗他。他多希望找到的线索都在推翻孙雯母亲的话，但已经知道了答案，再去审题，就仿佛题目中的每一个字都在告诉他，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要再去求证了。

从袋子里把孙雯的检查报告抽出来，孙雯，性别女，年龄十八岁，宋向文看不懂那些扫描的图片，看不懂医生写的字，他只能看懂打印机打在纸上的字，“建议保守治疗。”几个字，显得很扎眼。

“孩子，你不要怪阿姨好吗？现在雯雯是个病人，阿姨恳求你能陪她说说话，哪怕就今天一次。”孙雯的母亲从车内的后视镜里时不时的看着宋向文。到了这个年纪，看多了社会里面的复杂，她知道现在她的女儿，在别人眼里就是累赘，就算面前这个小伙子肯去，但心里面怎么会不嫌弃呢？一个病人，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宋向文听到孙雯的母亲这么说，反而升起来一股子火气，他努力压在心里，“阿姨，你别这样说，我肯定天天去，我真的不嫌弃，真的，我还是跟她谈恋爱，完全不会因为她生病了我就嫌弃，他不嫌弃我就好，她很优秀，我怕我配不上她。”

孙雯的母亲用力抽了一下鼻子，这段时间，她已经哭了不知道多少次，“孩子，阿姨，阿姨谢谢你，谢谢你孩子。”

一路无话，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

孙雯的母亲在前面走着，宋向文在后面跟着，这个医院宋向文来过，前几年大舅骑摩托车摔了，来这里做的手术。当时就是在医院门口，刘二姐带着宋向文吃了一份路边摊的面条。这个医院听爸妈说很厉害，算是青市最好的医院了。

在住院部，直梯行驶到十五楼，孙雯的妈妈和宋向文走出电梯。宋向文的心从进了楼就开始扑通扑通跳，马上又能见到孙雯了，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见到自己骂自己为什么要来看她，还是会哭出来。

进了病房，并没有孙雯的人影，孙雯的母亲把带来的东西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孙雯的个人衣服挂在窗边的衣架上，柜子上还有她喜欢吃的猪尾巴，用一个不锈钢小托盘装着，被吃掉了一半。

“应该是出去逛去了，出来看看吧。”孙雯的母亲招呼着孙雯来到走廊上，走廊上不少人，一般穿着病号服，一半家属，来来往往或者是坐在走廊的木凳子上。

“这里。”一个男人小声在两个人身后喊了一下小跑过来，孙雯的爸爸，一名普通的职工。自从孙雯病了，就一直没去工作，陪在孙雯身边。

宋向文冲着跑来的男人微笑着微微鞠躬，“这是宋向文，就是雯雯日记里那个，孩子人很好，愿意来。”

男人伸出手来握住宋向文的手，“青年，谢谢你哈，本来家里的亲戚今天要来的，让我给推了，雯雯在窗口那边看风景呢，你过去跟她说说话吧。”

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宋向文使劲看过去，长长的走廊尽头，窗边站着一个人影，因为走廊有些暗，背影看上去黑黑的。

宋向文答应一声，等着孙雯的妈妈带着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