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雷雨倾盆而下,遮蔽了星辰与月光。
太极殿内,宫灯昏暗而摇曳,映照出一张张紧张而惶恐的脸庞。
似乎是被空气中时不时轰鸣的雷声所惊扰,朝臣们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而急促,他们小心翼翼地看向殿外的狂风和雷雨,生怕会被无情吞噬,只因他们心中不安,不知这位新投靠的主子是个什么品性?
突然,一声长长的佛号声打破了弥漫在众人之中的沉闷。
只见一个和尚口中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从不起眼的角落里缓步行至大殿中央,他身穿一袭红色袈裟,手持一串念珠,整个人好似得道高僧般庄重,此人正是女帝的心腹玄一和尚。
“陛下,贫僧有一言相告!还望陛下允准!”
玄一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带着几分焦急与紧迫。
“哦?原来是玄一啊,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往日常听你在朕的耳边聒噪,今夜正值此非常之际,你却一声不吭,如此反常,倒不像你的作风啊。”
女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言辞中颇有责备之意,毕竟在跟随自己的三人之中,玄一总是摇摆不定,似乎另有所图,不如秦枫和曹参忠心多了。
“陛下!寻常小事自有曹将军和秦大人为陛下尽心,而贫僧则始终心系陛下千秋功业!常言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莲花萧氏一族,统治大月一百余年,盘根错节,扎根已久。如今陛下初登大宝,理应肃清其残余势力。如若不然,一旦这些忠于萧室的旧臣们暗中结党,时机一到,必会起兵叛乱!陛下不可不防啊!这大好江山是贫僧苦心辅佐陛下才得来的,贫僧不忍心见其付之东流!”
玄一当即撩起袈裟下拜,言辞恳请,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卿所言正合朕心意!”
女帝闻言当即抬起双眸以一种充满赞赏的眼光看着玄一,“从前朕只当你是草包一个,却不想卿胸中实有万千沟壑,是朕有眼无珠了!”
女帝对着玄一微微颔首,转头又以一种凌厉的眼神审视着百官,朝臣们皆心中一凛,纷纷低头不敢直视。
女帝见状面容霎时变得冷峻,对着座下群臣训斥道:“看来尔等实乃贰臣!否则,你们怎会如此慌乱?朕早该想到,你们本就是萧室旧臣,却每每在关键时刻背叛了萧室。除了刚刚撞柱以死明志的忠臣巫君理,你们这些背叛者都该死!你们全是些不忠心的渣滓!朕要大大地惩罚你们的不忠心!”
女帝说罢,整座大殿立刻充满了压抑和死寂,恰在此时,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映衬出她美丽却冰冷的面孔。
这时,玄一却温和地对着女帝劝诫说道:“陛下,这些佞臣留作以后慢慢收拾。现今当务之急,陛下应立即捉拿所有属于萧室宗亲的!贫僧有一计,以解陛下心头之忧患。当今先帝四子之中,除过不知所踪的东宫太子和被流放的康乐王,唯有大皇子清河王尚在宫中。陛下何不立即遣人先将其首级拿下,悬于城门,示众三日,以此警戒震慑朝中亲萧势力。”
玄一说罢双手合十,双眼微闭,整个人看似虔诚肃穆,只是口中吐出的话却如寒冰般刺骨。
果然,此言一出,朝臣们更是脸色苍白纷纷屏气凝神,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他们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惊恐,难道莲花王朝真要绝嗣?若是如此,岂不是他们这些臣子的罪过?千百年后,史书也会将这笔血债算在他们的头上,只因他们的屡次背叛!唉,现在想来,比起当今这位心狠手辣的母夜叉,还是萧室之君仁慈多了。
“此言甚美!”
女帝听后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随后看向在一旁跃跃欲试的曹参,朱唇轻启道,“曹卿,朕命你立即带一队禁军在宫中,凡属萧室血脉者,无论是旁支还是近亲,你务必要剿灭尽净!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曹参便领着一大队手持利刃、面目狰狞的心腹呼啸而去。
女帝这才缓缓起身,走下长阶,步入群臣之中,看着众人诚惶诚恐的跪倒一片,她的嘴角瞬间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女帝回想幼时在南诏便被父王当做王储培养,自然是听过古时铁血女皇武则天皇帝的名声!
长大以后,虽然她又阴差阳错被遣于月国和亲困于深宫十三年,如今上苍有眼,一朝得势,她岂肯再受制于人?
若论女子掌权,治国之道就是要效法古时的铁血女皇武则天,任用忠心的酷吏!对任何威胁到她统治地位的反抗者重刑相加!让反抗者后悔来到这世上和她作对!毕竟一个人只有从心底生出真正的恐惧,才不敢轻易背叛!所有与她为敌者,她都要扼杀!以反抗者的鲜血来缔造第二个武周王朝的辉煌和荣光!
然而,女帝不知道的是,今夜殿内发生的一切其实都被一个躲在廊下的小和尚尽收眼底,直到听见女帝下令诛杀所有萧室血脉之时,小和尚立时大惊失色,于是屏息凝神蹑手蹑脚的溜出长廊,直奔皇灵寺而去!
小和尚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在杀手赶到之前告诉大皇子,有人在寻索萧氏一族的性命!
想到这里,小和尚下定决心要回去报信,于是便小心翼翼四处躲避凶恶的禁军,利用自己对宫中地形的熟悉,快速穿梭于幽静小径之间,企盼早点回到皇灵寺。
听到宫中各处急促的脚步声,小和尚提心吊胆,走过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看来女帝的眼目已经开始扩散,于是他内心不住地祈祷:佛祖保佑,保佑大皇子殿下,保佑他活下去!
也许是福至心灵,随着穿过最后一条长长的小道,一座古朴的寺庙映入小和尚的眼帘,香火缭绕,钟声悠扬,小和尚仿佛看到了希望就在眼前。
此时,小和尚已是气喘吁吁,大片大片的汗水浸湿了他的袈裟,然而他的脚步却一刻都不敢停歇,就在他要悄悄从寺庙后门钻入时,却感到自己的衣袖被身后一个宽大的身影一把扯住。
顿时,小和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持心师弟,只是让你去敬事房要一点柴火,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有,有正门你不走怎么从后门回来?岂不知身为我佛门弟子,理当行事端正,不可鬼鬼祟祟!”
那人熟悉的声音响起,原来此人正是寺中主持梦参老和尚座下的首席大弟子持语,他半夜起来解手,却发现后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盗贼发出的动静,他急忙前来捉贼却不想竟然捉住了小师弟。
小和尚一见亲切的大师兄,顿时心下一松,然后悲哀着哭嚎道:“持语师兄!变天了!快!你快去告诉暮云师叔!大殿下有危险!”说罢便如释重负晕倒在大师兄的怀中。
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向一间小小的禅房。
禅室内,一缕轻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书桌前,青灯摇曳,佛经《楞伽》四散堆放,发出微弱而温暖的光芒,映照着一位年过半百的温婉尼姑和一位儒雅端方的贵公子。
尼姑身着素色的僧袍,面容清丽,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脱世俗的淡然与慈悲,此人正是昔日在先帝御前自请出家修行的叶暮云,亦是大皇子和四皇子的生母。
在她身边坐着的贵公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着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可是那年轻人的神情却满是看淡世间繁华的死寂和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