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琅让我带着承佑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刑场中央的一个女人。
她的脸都血肉模糊,浑然不似人样,但眼睛还是清亮的。
“承佑,喊朕父皇。”元琅莫名其妙开口。
我和承佑早就知道他喜怒无常,不敢违逆,承佑乖乖巧巧喊了父皇,又在他的引导下喊我:
“娘。”
这一声声音不小,不单单把我惹得一阵恶心,还惹急了刑场中央的女人。
她被捆得结实,张开嘴嘶吼着,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要把元琅生吞活剥。
我心里不忍:“陛下,臣女……”
“好了,行刑。”元琅打断我,云淡风轻。
五条麻绳,捆住女人的四肢和头颅,麻绳的另一端,拴在五匹马上。
行刑。
听不见女人的惨叫。她只是张大了嘴,流着泪,直勾勾盯着我。她好像想告诉我什么。
她的表情狰狞,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在最后一刻,她的头颅滚落到我脚边,不瞑的双眼迷离,却让我看清了情绪。
她的眼睛似乎在说,遗憾。
遗憾,是她最后想对我传达的讯息。
是了,临死前应该都会有遗憾的。
可是,真的只是遗憾吗?
怎么,还有……
舍不得。
舍不得谁呢?
不知道,反正不会是我。
一地狼藉。我儿时口中随随便便说出来的“五马分尸”,已然成为我半生梦魇。
元琅开怀大笑,带着我和承佑——尽管我捂着他的眼睛,但这孩子还是吓得瘫倒在地,硬生生被一盆冷水泼醒——回了暂住的地方。明日,我们就要回皇宫。
我心里总是不安。
一回到居住的地方,就看见一个女人等在那里。她见我来十分恭敬:“郡主,公主殿下请您过去一叙。”
“带路。”我把承佑交给钟如玦,并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宫女走得极快,到了无人处又放慢脚步。
我不禁嗤笑:“你们公主是要把我诱到哪里灭口么?”
没想到她“噗通”一声跪下:“恩人。”
我蹙眉:“你是谁?”
宫女垂泪:“奴婢金珠儿,谢郡主提点之恩。”
我一愣,细细端详她。
眼单长,眉细轻,神骨秀,声韵轻,齿如含贝,身形秀美。
“你是——韩晴兮?”
“郡主记得奴婢是奴婢的荣幸,”她在我的示意下起身,“奴婢如今的名字叫金珠儿,是公主殿下赐的名。”
我还是觉得“晴兮”好听。
“我哪里提点过你,金珠儿姑娘莫不是记错了。”我淡淡。
韩晴兮道:“当年奴婢跟着公主作恶失了本心,是您用母亲的遗物唤醒了奴婢的良知,郡主再造之恩,奴婢无以为报。”
“这样啊,不过你现在是公主的人,对本宫说这番话,有什么含义呢?”我笑岑岑地看她。
韩晴兮道:“公主殿下待下宽厚,奴婢自作主张一回不妨事的——郡主,您当年替奴婢埋葬了母亲,今日奴婢就当是报恩了。”她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支蝴蝶钗,“郡主,这是王妃的遗物,奴婢将它带给您。”
“王妃?”
“是郡主的母亲。”韩晴兮跪在我面前,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手中的蝴蝶钗被残阳的血染得又红又亮,“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毁掉这钗子,奴婢不敢……”
“阿娘什么时候仙去的?”
“回郡主的话,就在今日。”
“今日?”
“郡主!”韩晴兮的声音颤颤,“您适才见的那个五马分尸的妇人就是王妃啊——”
我伸手接过钗,还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