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下去。”曹操依旧语气冷静,尽管他已经明白程昱接下来要说的话,但,这些话还是由他说出来最好。
程昱轻笑一声,拱手而下,道:“如是绞尽脑汁,为降卒铺好了军屯之策,他们未必会领情。”
“须知,开垦一方田土,需数年悉心照料方才能肥沃。”
“而这期间的苦楚,难以言喻,耕牛尚且不耐此劳,何况人乎,在下预计,在屯田之令推及之后,一两年内会有大量的降民或叫苦连天不能劳作。”
“若是,先行让他们攻徐,因战而牺牲无数,再有主公悲天悯人,呕心沥血为降民想出此策,屯于兖州各地,如何?”
程仲德,你真当是心如铁石!
荀彧在后头都无语了,关键是他方才亲口说了附议。
没想到程昱看似惠政之下,能说出如此狠辣之言!
这不就是,让这些降卒先去赴死,知晓生死,而后再退而求其次推行艰苦的屯田政吗,用人命来换取推行无阻,真有你的。
可是……荀彧冷静下来自己反思,却发现程昱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只是说出来,一下就变了味了,你大可以不说的!
荀彧心绪略微复杂,不过却也并不表现在脸上。
主要我还附议了。
他心里烦躁的想着,早知道方才不急着表态了,我还以为程仲德和我意见一致。
曹操此刻,满面春风。
“仲德,你当真是用心了,”他夸赞了一句,而后眼角瞥了荀彧一眼,接着笑道:“我本有仁善之心,不愿兴兵攻徐,此前方略,亦是无奈之举。”
“而现在,仲德一言,令我警醒,若是就这样让降民开垦田土,其劳作之难,必定会让他们以为我残暴不仁。”
“若此刻攻徐,一可以震慑陶谦,二可以夺取因贼乱而失久治的领土,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重要的是,历经战火之后,这些降民亦会明白,开垦田土、照料田地,总比上战场去厮杀好多了。
而最重要的是,此前之令,无需更改!仲德真懂我,乃妙人耳!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真要是朝令夕改,忽然告知全军不攻息战,曹操还不知如何安抚三军将士,诸多宗亲将军呢。
曹操这番话,已经是论断了,戏志才已暗中对荀彧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程昱来得……正好。
两边都不帮,都可顾及,取折中之道,竟然也让他取到了。
散议之后,荀彧和戏志才先后离去,曹操却留下了程昱。
“仲德先生,方才所说的那伍长,现在何处?”
曹操对这个人十分感兴趣。
策略虽然是程昱提出的,但是不难看出,这条思路的灵感,以及许多关键点,应该是来自于那伍长。
程昱愣了一下,然后欲言又止,他被问得,莫名其妙的来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坏了,主公爱才,说不定会起招揽、重用陈重的心思。
“主公,此伍长正在我处,我看其朴实,能够说出一些有见识的话,而且识得常用的字,便想招为文学掾,先行教导一番,也许日后能有作为。”
“哦……”曹操面露恍然的表情,接着笑道:“这么说来,他其实并无大才,而是懂得知政之理而已?”
“对。”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才能?”曹操不甘心,又追问道。
程昱想说没有,但是他觉得自己也不是很了解陈重,并不知道他在军中的事迹,若是随意回应,便是蓄意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