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等他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他操着浓重的北方口音给我讲了一段往事。
他说,那是在七零年代,我的父亲是一位南下干部,我很小就跟随父母来到广州。我母亲每天陪着他,以防他做出什么事情。
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母亲给做了一碗他最喜欢吃的面条,吃完洗了个澡,然后早早上床睡了。半夜我母亲醒来发现父亲不在身边,起身看见门是开着的。她出门寻找,最后在附近的树林里发现了他。
父亲的死对母亲打击很大,她变得精神恍惚,也无暇管我。我无所事事,整天在街上四处游荡。后来我参与了一起斗殴,对方有一个孩子受了重伤。我在管教所被关了几个月,出来后我就去了千里之外的西北。我住在一个窑洞里,每天望着无际的黄土高原,面向黄土背朝天。
几年过去了,正值青春期的我内心充满欲望。我在放羊的时候认识了一个邻村的姑娘,她经常来看我,后来我们好上了。寒冬的日子我们躺在土炕上,相拥在一起,彻夜不眠,一直到第一线曙光出现在天际。
我母亲托人给我带来一个小收音机,那年冬季我在劳动的时候受伤,夜晚我躺在空荡的窑洞里,刻骨的疼痛让我彻夜难熬。我不停的调整着收音机的频率,突然里面传来一阵温柔的歌声:
我记得有一个地方
我永远永远不能忘
我和他在那里定下了情
共渡过好时光
,,,
我惊呆了,世上还有如此温柔的声音,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的歌声。她的歌声触摸到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让我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情。深夜万籁寂静中倾听她的歌声是一种灵魂的抚慰。她的歌声是我灰暗世界中的一抹鲜亮,是茫茫荒漠中的一泓清泉,我立刻沉沦在她的歌声之中。
那时父亲已不在人世,母亲的精神时好时坏。我每天在泥泞中挣扎,内心伤痕累累,就在此时她的歌声飘然而至,如同上天派来解除我痛苦的良药。
每次听到那句“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着我”时,我就泪如雨下。她的声音里听不到一丝的戾气,只有温柔,从此她的音乐成为我那段人生的庇护所。
几年后我带着媳妇和孩子回家,当我推开门,年迈的母亲坐在轮椅上默默的看着我,几乎没认出我。她已经风烛残年,眼睛几乎失明。房间里光线暗淡,桌上摆放着我父亲的灵位。我泪流满面,扑倒在她的面前。
那段时间白天我照顾母亲,晚上等她入睡,我静静的躺在床上听特蕾莎的歌。我感觉她是上天派来的天使,用她的歌声来抚慰苦难中的人。那段生活持续了一年多,一直到母亲去世,那是我人生中内心最平静的一段时光。
回到家后我的内心一直沉浸在出租车司机讲述的那段故事中。那几天我的心情一直不能平复,我暂停了手头的工作,几乎没有出门。房间里一直播放她的歌曲,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时距离我们在启德机场的廊桥邂逅已经过去十几年,从那之后我们没有任何联系。我回忆起那次邂逅的每一个细节,还是那么的栩栩如生,如同发生在昨天。
那时我刚刚步入社会,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对她的歌没有太多的了解,也未想过其中的意义。多年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多,我才开始重新审视她的歌。
她一生从未踏足过这片土地,可她的歌声却飘荡在这块土地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个充满伤痛的年代,她的歌声抚慰了无数人的灵魂,所以有人形容她的歌声是“二十世纪最后的温柔”。
在她去世后不久我的人生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决定背上行囊去外面的世界
看看,我里离开了我生活的城市,踏上了流浪的旅程。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旅途中我总是在不经意间与她不期而遇。她就像一个传奇,离开我们这么长的时间,但这个世界上总是不断有关于她的传说。她柔情似水的歌声竟然感染了这个世界这么多的人。
我终于去了福克斯冰川,绵延起伏的冰河从南阿尔卑斯山两千多米的高处倾斜而下,延绵十几公里,形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壮观的冰川景观。这个冰川已经存在了数万年之久,置身其中,仿佛置身于冰河时代。
我被这巍峨的景象震撼了。那天我拍了很多照片,终于拍到了我内心深处想要的照片。我想对她说,我终于拍出了满意的照片,我真想给你看看,如果你在该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