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界？轮回？主人？

李岩的思绪艰涩，突如其来的话语直接打断了他脑子中原本关于破局的思路，让他不可避免地转向了那道声音提及的事情上去。

虽然脑子有些迟缓，但李岩仍旧捕捉到了那几个关键的名词。

似乎也听到了李岩的想法，他脑海中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啊，十分抱歉，我们还是不太习惯贵方使用的语言体系。虚界是我们惯用的称呼，在阁下的语言中，应该叫做宇宙。”

似乎为了彰显诚意，李岩觉得禁锢住自己思维的力量在渐渐减轻，脑海中的念头终于不再是一个接一个的火花和片段，而是逐渐变得连贯通顺了起来。

就像是清晨从梦中醒来一样，那是一种发懵的脑子终于开始工作的感觉。

“你们能直接听到我的想法？”夺回自己的思维后，李岩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试探。

林韵竹曾经尝试着教过他，如何在一个念头下面埋藏其他的思维碎片。那是控制梦境时候需要用到的一种基本手法，当时刚刚得到梦境能力的林韵竹半是炫耀半是分享地和李岩研究了一整天，最后终于教会了他在一个念头下面埋藏两到三个思维碎片。

但更加高深的一念起、百念生，李岩打死也学不会。更别说连林韵竹都暂时无法做到的，而对于尝梦却像本能一般的诸念纷起、彼此生息了。

那是神兽和人族本质上的区别。

不过眼下这种局面，这样的“小技巧”倒是刚刚够用。李岩在试探性的发问后面，藏了一句脏话，以及一句饱含敌意的恶念。

脑海里的声音直接回答了李岩的提问，并没有发现潜藏的思绪：

“并不是直接听到的，而是一种类似于认知转换的过程，我们无法通过声波来传递信息，也无法适应这么狭窄的信息传输带宽，只能通过能量的转换来改变你的认知，让你自己的思维帮我们来说话。”

李岩暗暗松了口气，随后又感到一阵别扭，脑子里忽然被塞入了一段“概念”，解释着现在对话过程的细节。那应该是达侗不知道用语言如何形容对话原理，才直接上传了一段“解释”。

简单来说，达侗采用的并不是心灵感应之类的能力，直接在李岩脑子里说话，和在李岩耳朵边说话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顶多是在通话的过程中添加了一个“转译器”而已。

“跟阁下的子民交流时，他们的知识面让我们非常为难，很多词汇并不能寻找到更合适的等价概念，这让沟通变得非常低效。但是阁下的‘认知池’很广博，甚至还包括了很多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知识，这足以让我们的沟通维持在一个良好的频段，这非常好。”

李岩领悟到了对方想说什么，心里警铃大作。

双方的交谈其实是建立在李岩自身的认知基础上的，而达侗或者其他的克里克雅人和余正洋这些本土人交流时，也会将交谈建立在他们的认知基础上。

九零年代还没到资讯大爆炸的节点，普通人的认知面往往也只局限在眼前的生活中，达侗无法寻找到有效的词汇，这让它必须边说边解释，交流效率自然变得非常低。

而李岩算是这个时间点的异类，一个来自于其他时间段、甚至其他平行时空的“外来者”。他经历过后来的咨询爆炸时代，认知中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或对或错、或抽象、或具体的知识和认知信息。

这让达侗感受到了从结巴到正常说话的舒爽感。

可是对于李岩来说，这就代表着穿越者的身份存在曝光的可能。

“少转移话题，你把我的队友先放了再说，你刚刚还伤到了我朋友，差点要了他的命你知道吗？这笔账你准备怎么算？”李岩急忙岔开了话题，将眼前最急切的问题摆上了台面。

“这是一个误会，”脑中的声音带着些失真，加之一直没什么情绪，让李岩听不出达侗到底是在辩解还是在陈述事实，“我们并没有打算和阁下的侍从敌对，只是其中一位原本是我们‘栖息茧房’的‘同位者’，他的信息干扰能力，导致了我们主脑的紊乱，错误地使用了攻击指令，这才造成了严重后果……现在那位‘同位者’的时间被重力发生装置最大限度地拉长了，这可以保证他没有那么快落入危险的状况……”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像还有要甩锅的意图？

李岩急忙在脑海里叫道：“停停停，你这一段话里半段都是强拉硬造的词，你给我从头解释。首先，你是谁？你是叫……达侗吗？”

好在听明白了卫庭现在处于一个被“暂停”了时间的状态，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想来乌月侯和付正平也是一样。于是李岩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套一下达侗的话。

“好的，搞清楚基本情况是一个好的开始。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并不是达侗，我是族群的发声器，名字的传递实在太过复杂且无意义，你可以叫我‘努威’。”

“……我懒得记那么多怪名字，你以后就叫‘哎呦喂’，解释一下吧，什么是轮回虚界，你为什么叫我虚界主人。”李岩给对方随便起了个外号。

“否认自己的身份并不明智，”努威没有跟李岩争论，似乎真的不在意自己到底叫什么，“你在底层概念上的投影几乎充斥了整个虚界的概念，这已经是很明显的特征了。我们在你身上发现了轮回虚界的波长，那是镌刻在我们整个族群的‘波幅’中……啊，不好意思，应该说是‘记忆’中的。”

“嗯，记得这么牢固吗？好吧，你说的这个轮回虚界，对你们做了什么，让你们整个族群都记得？”

李岩心中有了一点猜测，“哎呦喂”所提到的轮回宇宙，说不定跟自己胸口的那株“榕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哦，并不是它主动的行为。当时我们的虚界正好位于轮回虚界的叠加坐标点上——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挨得很近——两个虚界总有靠近的时候。只可惜它当时发生了‘坍缩’大，您认知中的这个名词着实形象，整个虚界重新被压缩成为了‘奇点’，这直接在我们的虚界晶壁上造成了一道裂缝，这就是造成我们的虚界最终被吞噬的主要原因。”

李岩心里掀起一阵滔天巨浪，努威的一段话看似平铺直述，但里面蕴含的信息可一点都不少。

原来大家一直以为克里克雅是来自于外星球，这也是所有人一直感到疑惑的地方。如果对方早已经旅行到了宇宙壁旁，为何又要回到地球附近，还在地球上蛰伏甚久。

克里克雅压根就不是本宇宙的文明，它们来自于宇宙之外，而且听起来，它们的宇宙已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或许是轮回宇宙，也或许就是李岩所在的这个宇宙。

至于轮回宇宙，李岩也明白了这指的是什么。他猛然间想起来了，当时在“遗世轩”中，自己触碰到那株盆景一样的榕树时，所看到的那场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