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到初七,长安城昼夜通行,放开宵禁。
处处灯火通明,游人如梭。
郭元振带着太子右卫率的人,若隐若现地露出踪迹。
礼部侍郎裴彦先被同僚孤立了,觉得抑郁了,跟三个当年的同窗好友在兴安大街游玩——其实也就是看房子、看人。
“话说裴郎贪一夕之欢,借着酒意,仗着家世,非要那花魁娘子侍寝。”
街角一角,一名头发斑白的说书人在讲古,可裴彦先却觉得,那就是在说自己。
“花魁娘子怎么肯委身这种粗鄙之辈?于是借口害羞,要灭了烛火,然后一个李代桃僵,楼阁里那痴傻的昆仑女奴,得了裴郎的身子。”
昆仑奴的“昆仑”二字跟昆仑山没有关系,指的是黑色。
满街的哄笑声,只有裴彦先脸色铁青。
即便说书人没有指名,裴彦先也知道,说的就是自己。
“借口害羞,灭了烛火”,可不就是当日自己的遭遇么?
明知道是个坑了,坑得再惨些也不过是理所当然。
难怪觉得花魁的份量重了些!
啧,虽然羞愧难当,可细细回味,那滋味好像还不错。
咦,要不要买两个昆仑女奴回家……
虽然长相不怎么地,可吹了灯,不都一个样?
裴彦先都没发现,自己好像开辟了一个新的赛道。
悄然离开,裴彦先臊得慌,仿佛每个人都在戳他的脊梁骨,行走时不知不觉靠着坊墙。
嗯?
坊墙上张贴着一张纸,凑近了一看,竟是已婚男子勾搭小娘子的书信,一字一句肉麻到起鸡皮疙瘩。
这是哪家好人干的事啊!
按说正人君子不应该偷看别人隐私,可裴彦先在催眠自己:都已经贴到墙上了,不算偷看。
书信乍看是一对狗男女在勾勾搭搭,可裴彦先越琢磨,越觉得味道不对。
这,这不是庐陵郡王的行文风格吗?
找对了一个目标,答案就轻易地呈现出来了,女子是太子中舍人、天后身边的红人、才女上官婉儿。
裴彦先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觉得一阵亢奋。
啊哈,凭什么我裴彦先一个人背负所有?
要倒霉,大家一起!
来呀,快活呀!
精神状态出奇的裴彦先,大声念起了墙上的书信。
什么“孺人之位虚席以待”,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什么“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裴彦先都特意加大了音量。
也是庐陵郡王格外注意,信上没有一字提及野心,更没有抱怨的话,要不然裴彦先还能抓一抓把柄。
也别说裴彦先的父亲裴炎跟庐陵郡王走得近之类的话,真能抓到同党的把柄当垫脚石以升官发财,很多人会毫不犹豫牺牲同党的。
再说,父子各自在一个阵营,虽然出现得比较少,也不是没有。
街道另一侧,季当先手脚麻利地贴上誊抄的信件,跟遮挡的章懂尚他们迅速混入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