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宋年异常沉默。陆正昀看了她好几眼她都没察觉。他以为是吃得不开心，安慰道：

“和我阿公阿婆比，都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大不了下次咱们不去他们家吃饭，你别生闷气。”

宋年摇头：“我不是生气，是觉得……你弟弟和你关系是不是不好？”

“谈不上。”

“嗯？？”

陆正昀：“他出过一次很严重的事故，大脑损伤严重，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不怎么记事了，尤其是很多东西很久不接触就不记得了，所以他总记不住我。刚才也是，把我当陌生人了。”

“你是说，他失忆了？”

“嗯。”

宋年努力让声音正常：“他，什么时候出的事故？”

“六年了，那个时候还没居居。”

“在云州出的？”

“嗯。”

也是在云州出的事故。宋年心里已经有90%的把握刚才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六年前程冉出事故‘死去’的未婚夫。至于剩下的10%，她倒宁愿是剩下的10%。

宋年回了览山居，在自己屋里待了半个多小时平复下来，才敢去她姐的房间。去之前她还特意照了照镜子。

结果程冉见她的第一眼就问：“怎么，跟他家人处不来？”

没有什么比无处遁形这个词更适合此刻了。显然不管怎么伪装，程冉都能看出来。

宋年还是坐在程冉床边，看见床头放着的相册，她指了指：“我可以看看吗？”

程冉点了点头。

宋年认真打量相册里的人。

程冉安慰道：“如果处不来，不用勉强。如果委屈了，也不要忍着；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别一开始就内耗了自己。”

“知道。”

“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宋年抬头看她。

靠在床头的是她世上最亲近的人，是警局谁提到都要竖个大拇指的女中豪杰，是什么案子都能不畏困难，敢打硬仗，能打胜仗的先进个人；岁月给她留下辉煌的勋章，但也留下了眼角的皱纹，削落了她曾经美丽的长发。

“你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宋年这样回应。

程冉：“看来真受刺激了，大不了这婚不结了，咱们回秀城一起养老去。”

宋年笑笑。

她没有把今天在顾家别墅遇见顾正阳的事告诉程冉。要怎么说呢？说你的未婚夫可能没死而是失忆了？还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娶妻生女了？甚至全然不知道你给他生过一个儿子？

每一句宋年都说不出口。她希望她姐永远别知道。

陆正昀很快察觉出宋年不对劲，那种初见清冷的感觉又回来了。虽然每次他伸手，她还是会自然而然地把手搭上来；虽然她每天还依然坐着他的车上下班；虽然他们还是会拥抱会亲吻，但是宋年，哪里不一样了。

她的话少了；她会悄悄看他，许久都不说话，等他回头又故意把视线移开，要知道以前她都会朝他歪头笑的。要不是每次拥抱她都抱得比之前更久更留恋了，陆正昀几乎要以为她没那么喜欢自己了。

追根溯源，还是去顾家别墅那次。

陆正昀是个打直球的。某天接宋年下班的时候直接把人接到了山下的公寓，堵在墙边。

“我们谈谈吧。” 他说。

宋年移开视线。

“躲？” 陆正昀把她的脸转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宋年低垂的眉眼正好看着他上折的袖口下露出的结实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