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马虎虎吧,这会儿已经到战斗尾声了。其实就算他们未能把BTS的守备力量肃清也无妨,有你我两个龙级在此,上海二号井已经是复兴组织的囊中之物了……咦?”
夜远远就看到平台上躺着两件人形物,待其走近了才发现,其中一人竟是己方的盟友:“暗军的这个女人叫什么来着……好像姓秦……算了不管了。她的死相,一看就是溺水嘛。老三,你倒是对BTS的同事讲义气重情分啊。”
身为作战经验异常丰富的复兴组织高级战斗员,夜无意间的扫一眼现场,就可以瞬间分析出事情的真相。当然,面前这个被他唤作“老三”的男人,也就是BTS副部长夏阎,本就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打算。
“顺手而已。”
“你就不怕徐惜拿这事儿大做文章,给你扣个残害盟友的帽子?不对,这个指控是板上钉钉的,你确实这么做了。复兴组织的确不把她一个小小的鬼级能力者放在眼里,但她身后的主子可是钱锦,对于这个龙郡总督,我们还是要掂量一下的……”
夜似乎有话唠的毛病,一旦占理就开始絮叨个没完,而夏阎是个素知自己这位二哥脾性的,三两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第一,我根本不看好钱锦的谋划,甚至怀疑他能不能活过今晚,更别提为了个没啥份量的部下找我麻烦了。”
“第二,如果此刻徐惜还活着的话,我认为她眼下应该没功夫管这里的事儿,压根就不会知道我做了什么。那样一来,我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说得好轻松啊你这混蛋。”夜真的拿出了兄长的姿态,想方设法的用言语挤兑夏阎,“你就对BTS的那几块料那么有信心,觉得他们能反杀暗军?这可能吗?”
夜还不知道自己已成了纯纯一小丑,暗军的领袖徐惜都快被杀成光杆司令了。但夏阎的想法,还真就确确实实被他给说着了:
“不错,你们都把那几位看扁了。我可是正儿八经在BTS当了近一年的副部长,知道他们都是些顽强的人。”
“还有,夜,我承认你是异能修炼的天才,否则你也不会才三十出头,就坐上“昼夜晨昏”中第二席的位置。”
复兴组织四大高手中位列第三,代号“晨”的夏阎,终于无法再忍耐夜的狂妄自大与指手画脚:“虽然组织里的论资排辈,大多数时候不以年龄而以战力来计算,因此你平日称兄做长也就罢了。不过别忘了你我明明同级,你可没资格对我说教。”
简而言之,夏阎的话语可以凝炼为“年轻人不要太气盛”,而夜的态度,不出所料的没听进去:
“比我虚长几岁,实力却不及我的家伙,还想对我的看法说三道四,硬气的很嘛。”
夜后撤一大步,来到了他自认为的安全距离:“要不要,咱俩现在过两手?决出昼以下的复兴组织第二战力的名头。”
论揶揄起人来,夏阎可是毫不逊色:“原来你还把昼放在眼里啊,我以为你已经自我感觉良好到默认组织里天老大你老二了呢。”
“也好,且试一试这一年里你有没有长进吧。我倒是不想争什么虚名,只是想告诉你,张狂膨胀、锋芒毕露可不是什么好事。天才,总是会早夭的。”
…………
凌晨一点二十五分,陆隐、钟义、徐惜和姜瑶,一行四人正联袂穿行在幽暗的地下隧道里,徒步向着BTS九分部进发。经过此前简短的商谈,无处容身、进退两难的暗军二人决定姑且先接受陆隐的调遣;由于后者的居中调停,钟义也暂时放下了对姜瑶的恶意。四人就这么在一种古怪尴尬的凝重氛围中,默默埋头赶路。
鬼级能力者的脚力不俗,陆隐等人不消片刻就跑过了隧道中点,一些改造人的残肢断臂与列车残骸,开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一场苦战。”行进在队伍前列的陆隐,一边踏过一块扭曲的金属板,一边感叹道,“居然连地铁都被当作动能炮弹,报销在这儿了。”
硕果仅存的两名暗军成员,徐惜和姜瑶,分别位居在陆隐身后的左右。她们仔细打量着战场,很快,徐惜的声音从左后方响起:“你的人做的不错。从现场的交火痕迹来看,由寥寥数人组成的精英小队,将复兴组织的改造人大部队堵在隧道里,使它们减员不少。”
“呵呵,我对我的部下们的实力,充满了信心。”陆隐的语气中,自得的笑意毫无保留。
“阁下所信赖的,难道真的仅仅只是九分部雇员们的战斗力吗?”
徐惜单刀直入,提出的问题直指内核:“我想,应该还有你那堪称滴水不漏的布局能力吧?那才是你的自信源泉。”
“NONONO,徐小姐,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陆隐一止笑意,神情转变为有些轻蔑,“要论“执棋”的能力,你可比我强得不是一星半点。毕竟,你可是身负窃夺天机之能的异能——天策,是可以推衍出如同作弊般的战术谋划的统帅,不是吗?”
“夏阎居然连这种事情也告诉你了么……”徐惜眼神一凛,“暗军被他背叛得如此彻底,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没错,在陆隐解决掉洪老之后,现身在钟义和姜瑶二人面前之前,他曾与夏阎遭遇过,并从后者口中得知了许多事情。暗军的人员构成、姓甚名谁、异能战力等等情报,都被夏阎抖了出来,陆隐就是在这个时候,得以一窥徐惜的底细。
这还不算,夏阎甚至将钱锦与复兴组织的整场交易内容向陆隐和盘托出,令后者从一个处在事件边缘的局外人,直接晋升为核心知情人。如此一来,掌握了海量信息的陆隐,终于获得了交锋的主动权,可以积极排兵布阵,而不会像今晚一样,坐等敌人打上门来。
事实上,面对暗军的突袭,陆隐依然运用出了很是老练且得当的反制手段,比如雪藏栗山佳子、办公室里安炸弹、提前准备了特制烟雾弹和反基因武器等等。这些具备相当针对性的举措,本不该是对袭击一无所知的陆隐可以打出的操作。而他之所以预判成功,布置出诸多先手,让善于筹划设局的徐惜损兵折将,则应该归功于其异能——神谕。
“在外人眼中,夏阎的举动确实是自相矛盾、两面三刀,仿佛一个企图两头下注的双面间谍,看似能够在多方中游刃有余的端水,实则哪儿都不落好,不被任何一方视作自己人。”陆隐缓缓诉说着。
徐惜旋即接道:“听起来,你似乎不认为夏阎是颗墙头草。”
“不是,当然不是。”陆隐否决了徐惜的比喻,“他只是……太过于擅长自己拿主意罢了。”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种人:他们随心而为、随性而为,普遍表现出待人友善却又不太合群的社交态度,同时既不会拘泥于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也选择轻视条条框框的窠臼藩篱。洒脱与超然是这类人中的温和派的标签;至于极端派嘛……那基本上就能和DC宇宙的小丑做病友了。
夏阎,无疑就属于这种人。此君其实倒也没那么我行我素、无法无天,但他的行事自有一套准则,并将其奉为圭臬般不可违背的铁律。客观的说,作为钱锦和复兴组织安插在BTS里的高级卧底,夏阎今夜的通敌行为自然会给二者带去难以明言的深远影响。实际上,他本人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不论自己的动机如何,泄露机密终归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不过,夏阎并不准备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让其背弃信条,才是一件更加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独特个性,莫非就体现在拒不承担盟友的责任吗?”徐惜揶揄道。
“恰恰相反,夏阎作为打入BTS内部的间谍,他将任务完成的很好。”陆隐居然开始细数起夏阎的功劳来,“在近一年的副部长职位上,他向你们传递出许多重要的关键情报,包括但不限于BTS高级官员的信息、二号要塞的布防结构、遇袭后的最大动员能力等等。你就是根据这些才调兵遣将,为我、钟义和童辛成,安排了最不擅长应付的对手;同时,借助夏阎提供的便利,潜行者才能顺利将他们带到我们三人的面前。”
“是的,潜行者的异能发动是有先决条件的,一种是依靠目力确定空间跳跃的终点,另一种则是主动传送到其过去二十四小时内经过的任何地方。如果没有夏阎带着潜行者偷渡BTS,我的计划实施的第一步就无从谈起。”
徐惜话锋一转,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又绕了回来:“但是,我没想到自己精心制定的田忌赛马的战术居然失败了。我的上驷没能吃掉你的中驷,下驷反倒被吃掉了。”
“被吃掉的,似乎不仅仅只是下驷吧?”落在队尾的钟义,瞅准空挡给徐惜补上了一刀。
为了避免争执再起,陆隐连忙把话题岔开:“从制定者的角度来看,你的计划当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预先考虑到了方方面面,但完美无缺的方案本质上是不存在的。遇上了黑天鹅事件,这谁都想不到,绕是如此,我的防务长官也命陨于此役了。”
“我所忧心的,从来就不是本人的谋略。”徐惜沉声道,“我在制定作战计划时,就已经纳入了战场冗余,采取了最务实的战前模拟,对BTS的列位绝无轻视之意。陆部长可能不知道,我在决策前频频发动技能【问天】——就是你口中的作弊能力,以此来查漏补缺我的进攻计划。可以说,这一仗,暗军全力以赴,结果却仍是大败亏输。”
“从韩舟身亡,这一预料之外的折损发生后,我就开始思考,究竟是哪点我没有算到。”此时,徐惜的语气已经归于平静,“随后我发现,失算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你那被低估的战斗力、来自本应是盟友的夏阎的干扰、卧虎藏龙的九分部……”
“对于身负天策的我来说,不该有这么多的失误,可它就是这么发生了。论在制定计划中作弊,陆部长的手段高明尤在我之上,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结论,这令我不得不怀疑……”
余下三人屏声静气,等待着徐惜给出答案。
“今晚暗军所遭遇的那些意外,难道真的仅是纯粹的黑天鹅事件吗?我更愿意去相信的是……同为难知神境这一系下的异能,你的神谕,远比我的天策,更加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