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师焦阿基诺又想起了什么,激动地问,“这回他们总该相信我了吧?我没有杀人!”
“公爵不信这件事,他把罪证全烧光了,包括那条背部受伤的恶狼,还有一张会说话的人皮,统统在烈火里化为灰烬,全没了。”诗人杰罗尼莫叹息。
“总之,那个人能证明我说的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死了。”诗人说。
“死了?”药剂师焦阿基诺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就这么死了?咋死的?”
“一个侏儒杀了他。”诗人杰罗尼莫哀伤地吟诵着,“人们只在梦中生活,唯有哲人挣扎着要觉醒过来。”
药剂师焦阿基诺失望地垂下头。欢愉总是太短!他还没来得及品尝喜悦的滋味,已经又浸泡在痛苦的深渊了。
药剂师无精打采地走到牢房的一面石墙前,轻轻地敲了敲,然后侧耳倾听。没有任何回应,除了黑暗与触碰到的冰冷。
诗人杰罗尼默默地注视着药剂师奇怪的举动,没有说话的欲望。他懒得问。
“喂!”药剂师焦阿基诺压低声音,对着石墙喊,“你还活着吗?”
依旧没有回音。
“这家伙可能死了,”药剂师焦阿基诺唉声叹气,“死了也好,活着也是受罪!”
“谁?”诗人懒懒地哼了一个字,算作礼貌。
“车轮匠弗朗西斯科。他也见过那条披着人皮的狼,我们俩遭遇的是同一条恶狼。
“他比我更惨,遍体鳞伤地锁在棺材鸟笼里,睡觉也得站着。他老是跟我喊疼,说铁笼上的钉子戳进他肉里了。”
“公爵不是宣判他无罪释放吗?怎么还关押着他?”诗人杰罗尼莫迷惑不解地问。
“也不知那些大人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唉!我们都是小人物,死了就死了,谁也不拿咱们当回事。”
药剂师焦阿基诺唉声叹气地摇着头,“我隐隐约约感到一件事,凡是牵连进恶狼凶杀案的人,谁都别想活着。”
凌晨时分,关押在公众法庭另一间牢房里的五月节女囚被惊醒了。
随着牢门被打开,火光猛然涌进来,火辣辣地刺痛了她黑暗中的双眼。
火光中,她望见了伯索公爵狰狞的面目,猛得吓了一跳,警惕地后退几步,手脚上的锁链发出可怕的声响,深夜里尤为刺耳。
伯索公爵举着火把,摇摇晃晃地走到红衣女囚身边,蹲下来,像一条狗一样围着她嗅来嗅去。
女囚凶巴巴地瞪着伯索公爵,不知他深夜来访的目的。公爵一言不发,一只手滑向她的脖颈后面,停在那里不动。
女囚嘴里发出可怕的嘶鸣声,似乎在警告公爵。伯索公爵理都不理,粗暴地把她的脸扭到一旁,撩开她的长发,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女囚的后脑勺。
女囚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可怕的呜呜声,企图把脑袋摆正。但公爵蛮横地摁住她,她丝毫也动弹不得。
“怕了?”伯索公爵冷冷地说。
女囚不说话,死命想摆脱公爵铁钳般的大手,嘴里发出狂怒的威吓。伯索公爵死死地按住她的头,就是不松手。
他像一条循着气味追来的猎狗,眼睛死死地盯着女囚雪白的脖颈,顺着脖子向上搜索着什么。
在女囚接近发际的地方,他果然发现了一条细细的裂缝,如果仔细分辨,能看到裂缝延伸入头发里。
伯索公爵的心骤然加速跳动,他小心地把火把放在湿漉漉的地板上,腾出来的手伸进她的头发,试探性地扯了扯。
“不!”女囚绝望地恳求了。
伯索公爵顿时松开手,颓然跌坐在地板上。他牙关紧咬,牙齿被磨得咯吱咯吱直响。沉默了片刻,他猛然抽出宝剑,用冰凉的剑抵着女囚的脖子。
“你是狼还是人?”公爵的声音阴郁极了,也可怕极了。
女囚不说话。
“不说我就杀了你!”伯索公爵威胁道,“我可没耐心!”
女囚依旧不说话。
“我没耐心等你!”伯索公爵暴怒了,手中的宝剑在女囚身上一阵乱舞,女囚的红色衣裙转眼化为一缕缕破布条。
公爵不耐烦地用剑挑开破破烂烂的衣裙。女囚身上多处皮肤被划破了,却不流血,一绺绺灰色的狼毫像野草一般,从划破的裂缝处窜出来。
“你究竟是不是狼?谁指使你混入人类城市的?你有多少同伙?快说!敢撒谎我就剁了你!”公爵一剑扎入女囚的大腿。
“嗷——呜——”地牢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
诗人杰罗尼莫在黑暗中竖起了耳朵,药剂师焦阿基诺也醒了。
“有狼?”诗人杰罗尼莫难以置信地牢里会听到这种可怕的声音。
“谁知道呢!听狱卒们说,地牢里新来了个漂亮女囚,公爵好像很迷恋那女人狼一样的嚎叫。要我说,那明明就是狼叫!公爵的癖好还真是令人难以理解!”药剂师焦阿基诺打了个哈欠。
“女囚?什么时候来的?”诗人杰罗尼莫连忙追问。
“不清楚,大概是五月节前后吧。”药剂师焦阿基诺翻了个身,“睡吧睡吧,就算有狼也轮不到吃咱们。”
“她来的时候是不是穿着红色的衣裙?她耳垂上是否有一颗小小的痣?”诗人又问。
“我怎么会知道。”药剂师焦阿基诺含混不清地说着,沉入梦乡。
诗人想起自己苦苦寻找的恋人罗莎,确切地说,是那位像极了罗莎的姑娘。她不正是五月节那晚被伯索公爵的手下抓走的吗?
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可能关押在此,诗人觉得热血沸腾。他扑向牢门口,用力捶打着牢门,大声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你疯了吗?”睡意朦胧的药剂师焦阿基诺被吓醒了,他爬起来冲到牢门口,强行将杰罗尼莫从门口拖开。
“我要救罗莎!我要救我的罗莎!她就是五月节那晚被公爵抓走的!”杰罗尼莫挣扎着想摆脱药剂师焦阿基诺。
“把话说清楚!惹恼了公爵,下一秒你就会人头落地,死了也是冤鬼!”药剂师焦阿基诺又惊又疑,他的瞌睡彻底被赶跑了。
“五月节那晚,我心爱的姑娘在埃拉广场跳舞,被公爵的手下强行抓走,此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她可能就被关在这里!”诗人杰罗尼莫急切地解释道。
药剂师焦阿基诺疑惑地瞪大眼睛望着诗人:“你怀疑刚才说的女囚是你的女人?”
诗人点点头。
“你确定,”药剂师焦阿基诺异常冷静地问,“她能发出狼一样的嚎叫?”
“……没有。”诗人摇摇头。
“从来都没有?”药剂师焦阿基诺继续追问。
诗人摇头。
“那是真真切切的狼嗥啊!你脑袋清楚点吧!那女人如果不是女巫,就一定是狼人!”
诗人杰罗尼莫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罗莎的人皮也许……披在一条恶狼身上……”
这个念头吓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