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达心惊,但是仍旧狐疑道:“既然你的主子受石彪宠爱,因何你又背叛石彪,还不从实招来?”
那女子神情黯然道:“石彪本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色中恶鬼,奴的主子早就被他厌弃,扔在府中,任由他那大妇磋磨,实在度日如年,是以奴婢冒险揭发石彪谋逆,只有这样,奴婢的主子才能获救,才能活下去。”她边说边伸出双手给门达看,哽咽道:
“大人,去冬至今,奴与奴家主子,日日被那凶悍恶妇逼着浆洗府里下人的衣服,双手已然烂掉,再不搏一搏,奴死了不打紧,奴那主子也要被折磨死了。”
门达看到那女子果然双手溃烂红肿,冻疮血痂,层层重叠,端的可怜。
门达再不疑惑,当即令下人把那婢女看守起来,即刻点齐上百个锦衣卫飞速赶往定远侯府……
是夜对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待天明,天顺帝便接到锦衣卫送来的急报,说石彪府上搜出绣龙袍,还有皇帝才能用到的镶金瓷枕、明黄色缂丝妆花锦被以及若干盖好玺印的空白圣旨!
天顺帝又喜又惊又怒,喜的是终于找到最佳收拾石家叔侄的借口了;惊的是这厮居然真有反心,幸亏提前被发现了,再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石家叔侄手握兵权,真要行动了,可比曹贼父子难办得多;怒的是,这叔侄把自己逼得退无可退,依然满足不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天顺帝气得只感觉自己立即便有了一种想要便溺的鼓涨之感,在宫女服侍下,坐在恭桶上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出来。天顺帝头晕眼花,感觉有点倒不过气来,扶住宫人臂膊半天才勉强站起身,却还是感觉鼓涨,值夜太监吓得立马传令太医速速进宫。
天顺帝这一折腾,早朝都没能去上。
皇上没上早朝,群臣都感到意外,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门达几个亲自查抄石彪候府的人,才知道定然是皇上受刺激太大,一时气极生病了。
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仨个大点的皇子,侍疾在天顺帝病榻旁,直到第二日,喝了药已经渐渐恢复健康的天顺帝能去上朝了,宫内诸位皇子和娘娘们才放下心来。
天顺三年二月二十八日,石彪被杨能等押解回京,随即下了诏狱,紧跟着,石亨和石后等石家一门重要成员,全部被下诏狱。
门达负责主审,反复审了两天,石彪拒不承认他府里藏有绣龙袍和违制品。
门达这种酷吏怎容他在有物证的情况下还拒不认罪,诏狱可是向来以有进无从闻名,任石彪再强一条汉子,最后拿到天顺皇帝面前的也是一份画了押的口供。
随后,整个朝堂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声讨大会,持续了半个多月,都是弹劾石氏叔侄的的罪状。最后由内阁大学士李贤执笔的一篇《石氏叔侄六十条罪状书》,震惊朝野。连乡野农村都知道,朝廷刚刚扳倒几个全国最大的蠹虫,牵涉乡党爪牙部属多达四千多人。
等到三月二十日,石亨病死在诏狱中,其后三日,其侄孙石后与石彪皆被处斩。
短短三年,因夺门之变扶摇直上的四个人中,张軏、曹吉祥、石亨都死掉了,余下一个自视才华出众的徐有贞已经一贬再贬,贬成庶民回到苏州府吴县。
冥冥之中有人不禁纳憾——其果有天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