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他们(1 / 2)清风白游首页

许雄玩命地跑,身后那只绿色的毛熊同样也没命地追,越发明显的咆哮声,越逼越近,感觉只要稍稍在过上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双可怖的熊爪就会出现在许雄的脑门上空,陡然直下,一把便把他拍成一滩肉酱。

力量与力量之间的巨大悬殊,令许雄深感无力,他心知若是要跟这头满身绿毛的丑八怪硬碰硬,那根本就是一件找死的行为。此刻他竭尽全力地催动脑子里为数不多的脑细胞不要命地疯转,脑海里演算了数十次的推论里头,结果都是相当的一致,除了被这头巨型蠢狗用尽各种姿势把他拍成一滩血泥外,别无其他。

真憋屈,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能屈又能伸,打不过的时候还能跑,偏偏碰见这倒霉玩意儿,眼下似乎就连跑也跑不掉了。

没有必死的局,凡事无绝对。

作为一位在这片林子混迹了几十年的老猎人来说,这里就好比是他的主场,他熟知此处的地形的各个方位,这是他的为数不多的优势,要想在那双遮天般的熊掌下逃出生天,他必须牢牢地把握住这点轻微的优势。

沿着这里跑就对了,他记得沿着这个方向跑,就能跑出这片林子,出了林子后会见到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空地有座山崖,山崖延绵数十里,隐约记得好像有大大小小几个不怎么起眼的山洞错落在崖壁上。

忽悠,许雄的眼前出现了光,太阳温和的阳光如瀑布般洒落下来,数丈高的光幕里头,许雄遥遥地望见了一座山洞的入口,他眼里仿佛在一瞬之间爆发出直逼太阳的强光。

只要能憋足一口气就够了,只要撒开腿跑上半里多的路就够了,在那之后他会抵达到那座山崖前面,山崖上会有一个山洞,看起来不大但应该很深,是个很好的天然避难所。

在自然的浩瀚伟力面前,人类总能凭借狗屎运与智慧觅得那一线的生机。

只要一线就够了,只要能活着就行了。

许雄咧着嘴大吼大叫地冲锋,高速奔跑带来的劲风吹开他的嘴唇,两片厚厚的嘴唇往外翻开,两排微黄的牙齿表露无遗,像条吓破了胆,需要靠狂叫来壮胆的傻狗。

可是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这些,只要稍稍一分神,脚步微微顿一顿,那只绿色的巨爪就会顺势而下,结束这场猫捉老鼠似的游戏。

他的结局,除了一命呜呼,还是一命呜呼。

他虽然有牺牲的觉悟,但他真的不想死。

要是他死了,家里小孩咋办?孩子他娘早早地就走了,孩子还落下个心理阴影,打小就自闭怯弱,这么多年来,孩子的世界里除了他还是他,没有了他,那座空落落的世界会不会一下就坍塌了?会不会一下就崩溃了?

他不敢想,不敢想象那座灰色的世界丢失掉最后一抹色彩的样子,就好比他不放心,不放心孩子一个人生存下去,不放心别人替他照看自己的孩子。

除了他娘,谁能比他这当爹的更懂娃?

活着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生活,但对有些人来说,是生存。

许雄和他那孩子很不幸的沦为后者。

所以他不能那么轻易地死掉,所以他许雄豁不出去,不能学着那些侠义里的好汉们那样,轰轰烈烈地高举着猎刀劈向那头该死的畜生,大不了就是一死嘛!男子汉大丈夫的,死又有什么好怕的?区区死亡,可笑可笑!来啊!畜生,来看看老子砍不砍死你丫的?

只可惜他的命早以不是自己的,不能像那些书页上的那些豪侠那样随意挥霍。在很多年以前,那个暴躁的老头扑身而来,替他迈入黄泉之后,他的命早不属于自己的了。

为了让队伍里的年轻人活下去,他必须牵扯住绿毛熊,为了让孩子活下去,他必须活着回去。

人终需要勇敢生存,在最微细的罅隙里抓紧最后一根逃出生天的救命鸿毛。

“快!快跑!往前跑就对了!”

许雄大声咆哮,林子穿插的炽烈阳光越来越烈,白得让人晃眼,日上三竿。

他终身一跃,绷紧的弓一下松开了弦,所向披靡的冲击力裹挟着魁梧的男人如一枚粗沉的炮弹一般迸射出膛,蛮横地破开了绿叶堆砌的屏障,刺穿那道盛大的光幕。

“跑,快跑,一直跑就对了!”

许雄的声响似要炸裂开来,他在平地里狂奔,极速晃动的双腿掀起了漫天的烟尘,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跺地,借住大地的摩擦,飞身扑向那个近在眼前的洞口,只身没入那片黑暗。

巨大的撞击声紧随而来,巨熊的拍击中夹带的澎湃巨力尽数砸落在山崖上,就连这座宏伟的山体就被拍击得微微战抖,凌乱且龟裂山石沿着斜坡滚滚落下。

本就落地不稳的许雄又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弄得一个重心不稳,脚尖一个落空就被余波夹卷着横飞了数米之远。

他颠簸地滚动在错乱的山石之间,撞出一身瘀伤,巨大的疼痛似要敲碎他的骨骼,撕裂他的身体,他痛得仰头大吼,双手撑地艰难地爬起,目光有点迷离涣散,却隐隐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沉重的撞击接踵而来,猛烈的震动让刚刚勉强支起身子的许雄再次重心不稳,再一次重重地摔到在地上,瘫倒在地面上的那具颤巍巍的身体好像被一下震散了那样,顿感虚脱无力,他好像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他只能苦涩地惨笑。

洞口被一张深渊似的血口堵上,毛熊张大它的森然大嘴堵住了出路,尖锐狰狞的獠牙苍白得像是黄泉里恶鬼的骸骨,漆黑不见底的咽喉深处,不停地传来震裂耳膜般的嘶吼,外面传来唰唰地扒泥声,可以想象,这只蠢熊大概正猛挥它的双爪暴躁地扒开山崖上的土层。

高频率的划拉动作和吼叫声,无不在表示这头毛熊心里迸涌的直欲滔天般的愤恨,那股炽烈的恨意,似乎是要把许雄剥皮切骨,拍成肉饼,再拍再跺,直到他变为尘土,直到他沦为尘埃,也难以宣泄殆尽。

这个卑微的人类,他必须死!他凭什么能不死,他必须死!这只蝼蚁他必须死!

暴戾的咒文缓缓浮现,如嗜血蚂蚁般在巨熊的心脏上游动,错乱交积,把那股深沉似海的狠毒猛地扎进在那颗庞大且强有力的心脏里。

有如毒蛇裂开蛇口暴露出来的尖锐毒牙猛地落下,刺破心脏的血管,输送残忍的毒液。

疯狂,焚烧灵魂似的疯狂,无尽的怨毒在熊熊燃烧,躁动的血液贲张到了极致,似要涨破血管,一涌而出,荷尔蒙急速分泌,空气中弥散着一股令人狂躁的扭曲温度,巨熊的咆哮声随之再度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