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街之上,月光沁凉如水。
一个小小身影立于摘星楼顶端。那是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女童,身披天河星象图,脚踩墨色云纹履,眉间一滴鲛人泪熠熠生辉。虽看上去年纪尚小,但仙风道骨,气度不似凡人。望着玉石台阶下的二皇子,她面上波澜不惊,无悲无喜,只是缓缓叹道:“二殿下终究还是选了这条路。”
何小姐蹲在个祭祀用的一人高青铜兽纹香炉内,从镂空眼纹处往外偷窥:原本在小楼中年纪最小的唐淼淼,在这里变成了德高望重的国师大人。
“我能一路走到今天,全仰仗国师扶持。”柳眠对着那人深深行了一礼,并没有因为对方过于稚嫩的外表而产生任何轻视,他知道,上面女童的年龄远比看上去的要大得多。在他还是个舞姬生的贱种的时候,国师便是这副模样现在他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国师还是这个样子。这二十年的光阴改变了太多东西,太多人,却独独放过了高台之上的那一个。
台上的国师高高在上,俯视着下面的皇子,即使她明知对方在明天太阳升起时,将变为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别人的世界即将进入光辉灿烂的白天,而她只有永夜的繁星相伴,这便是代价,和她无法长大的身体一起,换来一双参透无常命运的双眼。但能看破命运又算得了什么?她苦笑,自己只是一介凡人,面对天命,只能顺从。
“二殿下要找的人不在这儿,你走吧。待到明天,宫中一切都会是你的了。”淼淼转身,挥动的衣袖带起一片流光。她垂头闭目,端坐于蒲团上,像是尊冷清执拗的佛像。“国师大人,可是我逼宫的手段过于血腥,让你不喜?”二皇子不肯离去:“但是,这一切又都是你默许的,你早就算到这一步了,不是吗?”
皇子的话让国师心头一震,本已麻木的伤口被人撕裂开来,涌出无尽酸苦:“是,我早已算到江山易主,帝星移位老皇帝年迈昏庸,治国无方其余皇子庸庸碌碌,不堪大用,皇位迟早是你的。但我没想到,你会用最惨烈的方式。”她皱了眉头:“为彻底扫清前路,你杀了多少人,又毁了多少人的前途?你拉拢朝臣,收买民心,甚至不惜找到隐秘的江湖势力,就是为了那个位置然而,只需再忍10年,它就是你的了。你又何须挣这10年的时间?”
柳眠浅笑,也不反驳,只是轻声问道:“国师大人,你现在是否后悔当初救下我呢?”他满意的看到,那尊清冷佛像狠狠回头,瞪着自己,从虚无净土回到凡间。“你,你怎么还能这样问……”淼淼眼里已蓄满了泪,她知道下面那人是故意的,却控制不住眼泪落下。
国师大人终究还是太心软,二皇子心想,和他要找的那人一样,温柔地不像话。而他正是爱死了这份温柔。
二皇子原本只是舞姬的儿子,母亲一朝得宠后便被弃于深宫,后死于难产,留他孤零零一个人。在某天,他听到皇上要经过这里,便兴冲冲等在路边,想看看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子。不料,却被当场判了个“性情顽劣,冲撞圣驾”的罪名。足足三十大板,打在一个五岁的孩童身上足以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