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望楼上响起鼓声。
虫族后阵,绿白紫三色长虹斜入高空,不需言语挑衅便自然引出人族三位宗师相对,须臾间且战且远。
元磁级别的战斗就像是大象摔跤,对脚下蚁群是不可控的因素。
在胜遇军的战例中,除了海族那些被真火烧到癫狂的高层,各族指挥官都会尽力避免这种不确定性。
萧楚在亲卫保护下退下城头,不久,黑风喧嚣席卷,模糊了天地。
难以估计数量的飞虫自四面八方俯冲攻击,稀疏木棚只能起到有限的保护。
与全装轻重甲胄的守城劲卒相比,亚虫甲壳轻薄、生命力孱弱,挨上一刀足以致死,往往消耗数十只才能换人族一个战损。
但它们的价值不在战力。
振翅的嗡鸣会刺激听觉。
雾化的蛰毒会腐蚀呼吸道。
而人族将士持续仰攻,被迫直视日光,双目难免泛红流泪。
面对铺天盖地的虫群,胡庄、林露钏、史元纬这类物理型武者效能平平,专修风雷火的则大放异彩。
而洪范炽潮连发,一击便扫清一片,反而因为避免误伤,被城头其他人限制了杀伤效率。
纷乱的战斗持续了两刻钟。
飞虫消耗小半,换了人族千余伤亡。
望楼上响起号角声。
洪范以余光观察,见二里地外真虫与工虫的混编部队如潮涌进。
数分钟后,虫族地面部队推进至城下三百米;望楼号角二次激昂,催促炮兵小队上城。
雷鸣很快炸响在城头。
一颗颗三十斤重的铸铁实心弹贯穿大气,小倾角滑行数百米后在晒硬的土地上弹起,拖出一道道百米长的死线。
任何真虫,不论其体型防御,一旦不幸拦在炮火的轨迹,轻则肢体断裂,重则躯干粉碎,在黄土上溅作一滩绿色血污。
重炮的威力,帅虫在飞燕关下已有足够了解。
它们驱使真虫稀疏排布,相互间留足十米距离,将实心弹的杀伤效果降到最低。
虫潮推进至二百米。
床弩与铁臂弓得令开火,在轰烈的炮击声中填补入更多清越风啸。
两米长的枪箭足以将兵虫钉在地上,但除非命中头部否则不足以致死——依靠螯钳或尾刺,它们自行截断箭杆,拖着淋漓的内脏继续前进,直到再吃上矢才倒下。
申时初(下午三点),虫潮的前锋趟过最后两道壕沟。
虫兵们轻易跃过数米宽的护城河抵达城下——尔白城立于幽湖旁的半岛,为了防止湖潮侵蚀城基,护城河反而比许多中等城池更窄。
这时候城头的黑风已清澈少许,守军在萧楚军令下轮换过一批。
正戏至此开始。
体重较轻、擅长攀爬的兵虫挥舞刀足插入砖缝攀爬,不时被垒木石块砸落。
更多不适合垂直爬行的重型虫族隅于城脚,如虾蛄般弹射铁螯,专注地粉碎青砖,一层层剥去尔白城的皮。
震动一路传到城头。
扒下青砖,兵虫再朝里层的夯土下手。
洪范从未见过这种攻城模式。
人类、蛇人都知城墙是死物,是要翻越的障碍,但虫潮却把它当成敌人,毅然决然地要将之推平。
尔白城墙有七丈厚、六丈高。
要怎样的“愚蠢”才会尝试将之“杀死”?!
但当密集的碎砖之声萦绕城头,守军无不感到颤栗般的恐惧。
第一头幸运的虫兵翻上了墙头,螯刺在阳光下闪烁着铁色青蓝,旋即被三根枪矛扎入甲缝,死于兜头轰下的蒺藜骨朵。
在飞虫的掩护下,更多真虫爬上城头,在精锐小队的针对下譬如飞蛾扑火。
工虫孱弱,飞虫更是不堪一击,而真虫大半困在城下开石掘土。
战局看上去毫不艰难。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虫潮不似人类军队,更不是需要日照以保持血温的蛇人;它们一旦开始进攻便无所谓日夜,轻易不会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