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排排铁骑吓得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刀上黏糊糊的,有些渗人。
坐在高高的白马上的将军威风凛凛,气宇轩昂,一把长枪闪着夺目的光。烟尘滚滚而过,肃杀的气氛将我包裹地喘不上气。
不敢相信,这么一支军队,竟然打不过大雁城外的叛军。他们大材小用地来剿匪,剿的又是什么匪呢?
“咕噜咕噜——”后面拖着几辆板车。
我偷偷看去。
是……头颅,脏兮兮的,铁锈色带着点紫色的,是“山匪”的头颅。一张张脸都扭曲变形,我没一个觉得眼熟,却又每一个都怀疑认得。
“咕咚!”
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滚落下来了,一个髯虬大汉“呸”了一声,嫌弃地拽住毛发,提起来放回板车上。
一路滴滴嗒嗒,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我听到了笑声,他们都笑着,连马背上的将军也在笑。我什么也听不懂,只听懂了一句话——
“一个山匪二十两银子。”
他们的板车上,大概有几千两白银了吧……
我很害怕。
我竟然连呼吸都停滞了。我不能被发现,反正我恐怕就是“山匪”的一员。
我听着兵甲摩擦声远去,也没敢放松,而是贴着墙壁一动不动站到腿软跌坐在地上为止。
我突发奇想。
如果我还是郡主,我是不是也可以和他们一样高高在上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呢?我是否可以杀了这些人,让自己不再害怕、让那些头颅的主人瞑目了呢?
我靠着布满淤泥的墙壁干呕不止,眼泪夺眶而出。
幸好我的胃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否则又要浪费粮食。在呕出几口酸水后,我终于停了下来,马不停蹄往村子的方向跑。
年辞卿那里应该没事吧?
我在板车上没找到他们的头颅。
“是吗,什么那么多头颅,你全部看清楚了吗?”
“没有他们的,一定没有!”我极力反驳内心鬼怪的低语。
“人死后脸会发生变化,你就算看到了,又能认出来吗?”
“我可以的……住口!”
怎么可能呢,几十里地,两三个时辰罢了,怎么会这般火急火燎的,就这样了呢?
我怀着侥幸心理,疯狂地往前跑。
我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因为它是如此漫长,如蚁虫钻进我的身体,啃噬我的心脏。
我开始想如果年辞卿死了会怎样。
我要不要给他立碑呢?他的头颅大概在板车上,我哪里找来还他全尸?
我要不要给他报仇呢?但是那是谁的兵,我只知道一个尉迟海的名字,但他是不是凶手我也不知。
我……
我怎么办呢?
呸呸呸!他未必死了,说不定回去之后他发现我没有带回侧柏叶还会教育我一顿呢。到时候我就勉为其难乖一点,不顶嘴了……
我把所有可能都想了。
等临近村子,我竟然冷静得吓人。
我站在仅仅能远远看到村子的地方,不敢前进。
我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白发人向我走来。
他看到我,一愣,随后笑了,笑得苍凉,笑得悲愤:“看来他派你出去还让你逃过一劫了。”
“年辞卿呢?”
“死了。”
两个字,他的结局。
我颤声问:“怎么死的?”
钟如玦道:“为了保护一个孩子,他没有躲起来。”
“你躲起来了?”
“我逃了。”
“那你为什么不带上他!你不会把他打晕带走吗?”
“他说他给那个孩子包扎完就走!”钟如玦抱着头跪了下来,崩溃道,“我们都以为只是来抢粮食,没想到他们是要拿我们的命换银子!
“我察觉到不对赶回去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他了!
“全是无头的尸体,身上的东西都不剩,只有些烂布条……我一怒之下杀了几个……就没有力气了……我……
“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保护不了的废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