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娃的话,让宋春雪热泪盈眶。
夜深了,木兰跟孩子们都去睡觉了,就他们母子俩坐在火盆前聊天。
地上都是孩子嗑的花生瓜子皮,还没来得及打扫,火盆里的洋芋烧焦了皮,散发着熟悉的香味。
宋春雪的手放在三娃的后脑勺,眼泪一点也不听话,从眼眶滑落,越擦越多。
这孩子,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三娃一直都是最懂事的那个,上辈子就想得周到,如今有了能力,身上的担子更重,想得也更多。
她止不住呜咽起来,没白疼三娃。
只当宋春雪这样的话,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读过书了就是不一样,天底下竟然有这样动听的话。
这话听着比所有读过的诗都要美。
宋春雪哭着哭着笑了起来,仰起头看着屋顶的木椽,心里头平静而温暖。
“好,三娃说的对,只当我是宋道长,我只是宋春雪。”
她不由感慨,“还是读书好啊,从前你打死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三娃转身,夹了几个明亮的黑炭放进木盆里,又还专程从里屋翻了两张新帕子递给宋春雪。
“跟读书没多大关系,都是娘教得好,诗书礼易让我们端方雅正,是娘让我明白活得简单快活更重要。”
他低头拨动炭盆里红彤彤的炭火,年轻的脸映着火光别有生机,热切又认真。
“娘变得更多,只是你一直在前行的路上,变化太多反而不太注意。若不是娘像换了个人似的,我也没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说到这儿,三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我只是觉得人家的道长都潇洒自如,随性而为,你却因为我们几个来来回回,辛苦得很。”
“我们嘴上说要将娘留下来,其实各忙各的日子,都顾不上去看娘几回,反倒是让娘担心挂念,给你添麻烦。”
宋春雪给他倒了一杯酒,“辛苦倒没有,毕竟是自己生的,你如今应该也能明白,完全放下也不可能。”
“前两年都是你们回来看我,今年的我比去年的我厉害多了,”说到这儿,她欣慰的伸了个懒腰,“没错,我对今年的收获很满意。”
三娃点头,“还是多出去走走变化大,机缘也多。”
宋春雪不置可否,“那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当然想,特别想。”
三娃露出笑容,微带着酒气,眼里满是憧憬。
“但我也不想放弃眼前的一切,从前只想着管好那一群羊就成,但如今在混沌不堪的道路上,虽然辛苦,却也看到了更真实广阔的天地。”
说到此处,三娃双手背在脑后,整个人往后一仰,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
“就像我不能认同那些同僚,因为多地动荡不安而惶惶不可终日,拿起奏章案子就知道叹气,然后约着回家前去哪儿快活快活,无病呻吟。”
宋春雪好奇,“那你是咋想的?”
“多有趣啊,站在这样不前不后的位置,见证兴衰,尽自己所能,做些微小的事,不强求,不执着。”
他晃了晃椅子,语气淡然,“就算一头大浪扑过来淹没了,我也如旁观者一样,何其荣幸,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