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礼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既不说话,也不动弹。
许青青无奈拿起一旁的水喝了一大口,随后在他目光灼热的注视下缓缓向他靠近,两条胳膊搂上他的脖颈,整个人贴到他身上,随后闭上眼睛将唇送上去,一点点喂给他。
对方非常配合地看着她闭眼给自己喂水,她眼睫不轻易间眨动,轻碰到面上引起一丝痒意。
等水全部喂完,许青青感觉半侧着身体有些累,于是慢慢松开他,眼睛轻轻眨了几下,等他说话。
“还有点渴。”陈言礼神色平静,抬眼看她。
这是还要的意思。
许青青无奈又拿起瓶子喝了一口,因为刚才靠过去有些累,这次她特意调整了角度,倾身跨坐上去。
这个姿势俨然取悦到对方,双手架起她的胳膊将她抱近了些,随后微微后仰着头等待喂食的鸟一般,乖巧得很。
许青青看着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睛一闭,再次贴上去。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体贴入微的服务方式,终于让眼前小气的人闭上了嘴。
许青青从他唇上移开,侧头瞥了快要空掉的瓶子,身体依旧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还渴吗?”
陈言礼抬眼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有所回应,不过没有回她渴不渴,只是扯开了话题,温声询问道:“困不困?”
“还好。”许青青不明所以,还是轻轻摇了下头。
“嗯。”
陈言礼很轻地嗯了一声,将她一把拽倒在身上,双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呼吸沉重的吻上她。
许青青察觉到他的意图,试图挣扎,折腾一个晚上,他不累,她还要睡觉。
“呜……要天亮……了”
好不容易得到喘气的机会,说话断断续续,下一秒又被他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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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
鞭炮声接连不断响起。
老太太一早起床煮了水饺汤圆,考虑到他们昨晚收拾完应该很晚了,特意晚了一会儿才过来叫两人起床。
老太太敲了几下门,“囡囡啊,你和言礼快起床吃饭。”
许青青闭着翻了个身,手捂住耳朵,想要隔绝外面的声音,她好像才闭眼不到一会儿,这么快就天亮了么。
她是起不来,指挥别人得心应手。
“你先去和外婆吃饭,我再睡会儿。”
“先起床吃饭,吃完再睡。”陈言礼将她拉起,起身去衣柜找衣服给她换上。
转过头人又倒了下去,他无奈笑了下,坐到床边将她重新拉起来。
“你不起的话,外婆肯定会怀疑。”
一句话让她瞬间梦中惊坐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他慢条斯理帮自己换衣服。
许青青见他似乎一点都不困,十分不满地问:“你怎么还这么精神?”
“那得多感谢你。”陈言礼一本正经。
“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说一半,许青青立马反应过来,面容强装镇定,微微泛红的耳垂出卖了她。
陈言礼嘴角微弯,将她从床上拉起,转身拿过衣架上的外套帮她套上。
屋外鞭炮声渐渐停歇,屋里自然安静不少。
许青青看着他细致入微的帮自己穿衣、盘发,心头忽然一窒,有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酸涩、低落。
两个月前的事情,他们双方非常有默契的闭口不提。其实两人心里清楚,问题依旧存在,只是双方都尽量不去提起,只要不提起,便可以当作没发生一样。
如今她辞职回来,两人又是聚少离多,似乎一切回到了从前,回到她在国外,他在国内的那段日子。
他会有空过来陪她,陪着她过节、过年,只是时间短暂,婚礼之后又会是一南一北,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她不知道是自己做出了妥协,还是他在妥协。她一直没问过他为什么突然将公司收购,连个消息都不透露给自己就不声不响地替她做好安排。
回国、转岗。
看似是帮她安排好一切,可对于她来说,他所做的一切,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像是金丝雀一样,被关在笼子圈养,还有他莫名其妙的掌控欲。
明明二人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若连最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谁又能想到。
她看着镜子,最后视线落到他好看的眉眼上,慢慢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当初为什么会同意我辞职去上海?”
陈言礼顿住,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他抬头看向镜中,神色平淡,好像并不急于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看着她。
她看不懂他的眼神,她只能在心里猜测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她当初说了礼尚往来,所以不阻拦,不多问,只要她开心就好。
还有一种可能,他是觉得若他执意阻拦,那么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只会更严重,彼此之间一旦存在隔阂,久而久之分道扬镳也是迟早。
她又想起递交辞职信那天,他问她是不是还在介意之前的事,她说是,礼尚往来,公平得很。
她回答得干脆,他便问她要做什么。她说创业,而且是换个城市。
她记得他当时沉默很久,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问要她去哪里。
她说回南方,离外婆近点,外婆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后来他没再多说,只是默默帮她收拾东西。
直到今天,两人再也没提过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眼睛干涩,想要放弃答案时,陈言礼缓缓开口。
“怕你不开心。”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也怕你真的想跟我离婚。
被隐瞒的滋味并不好受,就像你说的那样,可能不只是窒息、压抑,也许还有未知的恐惧存在,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也不知道你以后还会做什么,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你可以决定任何事,甚至不用和我商量。
就好像,不需要我这个人,你也可以。”
最后一句,他是看着她的眼睛说出来的,那眼底里面难掩落寞、难过。
许青青心头一震,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没安全感,而这一切的来源,好像都是因为她,她总是轻易提分手、提离婚,从来没有考虑他的感受,没有舍身处地的为他着想,他也会难过,也需要公平的对待。
从来都不是她想或不想,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喉间一梗,说不出话来,眼神无措地看着他。
陈言礼看她片刻,最终没再多说一句,将簪子插入她的发间后,转身打算出去。
许青青慌忙站起身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背上,轻声说着,“你没有不被需要,一直以来是我没在乎过你的想法,哪怕去新加坡,甚至是后来辞职,都是我瞒着你比较多,总是先做好决定才告诉你,你总是被动接受。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不会瞒着你,也不会随便提离婚。”
陈言礼垂眸看着地面,良久才说了一句,“不重要了。”
心脏猛地一缩,她不敢再接话,也不敢问他什么不重要了。论伤人,她做得最为过分。
“去吃饭吧。”他说着,拿开她的手,“别让外婆等太久。”
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就很难收回,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如果就这么被她弄僵,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修复。
她这么想着,拽住他不让他出去,试探性地问,“你在生我的气,因为我总是忽略你的感受,所以你生气了。还有一次次让你过来找我,你心里埋怨我是不是?”
许青青说完,一边偷偷观察他的神情,可他表现得太过平静,平静到她开始慌乱。
陈言礼沉默一会儿,转身看着她,神色依旧平淡,声音不起波澜。
“正常人都会有情绪,会生气,会埋怨,会难过,需要被关心、被在乎,我也需要,只是你从来不在乎。”
说到这里,他倏地笑了,“也不是不在乎,你只是不够爱我。”
许青青眨了下眼,茫然又无措,她要怎么说,他才会相信她并不是不在乎他,也不是不爱他。
她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爱,要到哪种程度。
她尝试反驳,“我没有不在乎你,我只是觉得爱不一定需要说出来,而是要表现出来。”
“怎么表现?”陈言礼目光冷静,直直看着她,“我没看到,也没感受到。”
许青青噎了一噎,握住他的手保证,“我以后证明给你看。”
陈言礼垂眸,“如果我提出一些要求,你也能满足?”
她刚想说尽量,抬眼看他一脸怀疑,立马改口承诺,“可以。”
“我很难相信。”陈言礼掏出手机,“不如录个音吧。”
他抬眼看过来,“录吗?”
许青青犹豫,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录音,总觉得没好事。
“录音做什么?”
陈言礼没理她,抽开手就要出去,“不愿意就算了。”
她一时着急,拉住他,“录,你想录就录。”
见她答应,陈言礼确认了一遍,“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再不同意,她怕自己后悔,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
“好。”
有句话说得好,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许青青心想,她大概就是这种,因为她此刻已经后悔了。
甚至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从他手里夺过手机将那段录音删除。
“别想了。”面对她虎视眈眈的眼神,陈言礼睨她一眼,“就算你拿到手机也没用,我还有备份。”
看着她丧气的模样,陈言礼心情大好,故意凑到她耳边小声低语,“别忘记我们刚才说好的,要是不承认,我有录音的。”
耳边喷洒的热气,让她止不住心烦意乱,语气颇为不耐,“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点到即止就好,再多说几句,把人欺负哭了就不好了。
陈言礼笑意渐浓,“走吧,吃饭去。”
老太太在客厅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正准备再去叫人,就见两人绕过柱子进来。
瞅着自家外孙女神色恹恹,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不免担心道:“囡囡啊,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怎么看着没精神。”
许青青顿时尴尬,指尖不自觉用力一掐,抬眼看着身旁的罪魁祸首,手指又是一个用力。
陈言礼眉头不带皱的,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笑着解释,“外婆,她最近工作比较忙,休息得少,所以没什么精神,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哦,难怪呢。”老太太点头,“囡囡啊,你一会儿吃完饭再进屋睡一会儿,身体要紧。”
“外婆,我知道了,你不是还要去看汇演么。”许青青咬了一口汤圆,“我看时间不早了,你快过去吧。”
教堂平时早上会有汇演,老太太这么多年下来养成习惯,每年都要去上几次,去得晚了没位置。
老太太简单和他们交代几句,便和邻居一块出去了。
客厅顿时安静下来。
这次回来不止是陪着老太太过年,还有件重要的事把父母留的房子重新装修一下。
许青青咽下最后半个水饺,拿起杯子喝水,“一会儿吃完我带你去看一下我爸妈的房子吧。”
陈言礼倒是不急,看着她面前空掉的碗,从盘子里夹了几个水饺放到她碗里,“再吃几个,吃完再说。”
许青青一愣,盯着快要装满的碗,面上多了少许裂痕,“我吃不下了,而且你用不着放这么多。”
陈言礼夹了一个水饺送到她嘴边,低声劝道:“再吃点,你没发现自己瘦了不少。”
许青青摇头拒绝,一脸抗拒,说什么也不肯张嘴。
“那就吃这一个好不好?”
这饺子是给他下达了任务么,非要让她吃。
许青青有点看不懂他,可见他不死心的样子,无奈张嘴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问,“可以了吧。”
陈言礼满意一笑,将剩下的喂她吃完,才将筷子撤回去,也没继续往她嘴里塞水饺。
两人吃完饭回屋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已经下午,多亏老太太体谅他们上班辛苦,没喊两人起床,在锅里留了饭又出门了。
初一路上冷清,连车都没见几个。
老小区的广场上挤满人,围着桌子打牌,凑在一旁看戏的,磕着瓜子的,三两个小朋友荡着秋千,好不热闹。
陈言礼靠着阳台扫视一圈,注意到远处有栋教学楼,眉间微皱。
“学校靠得这么近,平时不是很吵。”
许青青掀开遮尘布,灰尘进入鼻息,直打喷嚏,“咳,阿嚏,可能吧。”
平顺好呼吸,她捂着鼻子说,“也就工作日吵了些,平时倒还好。
而且,我们又不常住,偶尔回来住一次,不会有影响。”
陈言礼看着窗户上不太隔音的玻璃,做了一个决定。
“玻璃到时也换一下,选带有隔音效果。”
许青青正在看手机,听到他这么说,上前将阳台上的窗户全部开严实。广场上的声音并没有因为窗户被关上变小多少,分贝依旧。
她认真想了一会儿,既然重新装修,那就换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