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地,酒娘每一步都踉跄着。不是真的站不稳,而是她的心已不稳。有时她都在想,三生石是否是真的无心,若真的是,那她是否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包括心疼。若是心痛到一定的程度,那也是一件幸事。
酒娘离开了,他却冲了出去,心慌了,被他抛下的菀清在后面叫着,“云抒!”他有一瞬的停顿,他没有勇气回头去看菀清,他只在她唤了他的名字后,说着:“等我。”曾记否,这两个字他亦是对着另一个人说过,只是他将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他跑出来,是因他的心不平静,直觉在告知着他,有大事发生。
天地似是在旋转,是她又醉酒了吗,可是她今日却未喝酒,她的脑子更是异常的清醒。一股异香入鼻,她下意识地躲避,却还是冷不防地吸入了一些,这是人间最不入流的迷汗,她这只鬼也竟抵不过人类的手段,着了道,淫秽地话语一字一句地传入耳中,她只怪自己太过愚蠢,这里是青楼啊,自己怎么能掉以轻心。
“你!”她怒道,却听那些人笑话着。
“来仪楼什么时候来的新姑娘,长得真是绝色......”
“妈妈这是把极品给藏起来了啊,啧啧......”说话的那人上下不怀好意地看着酒娘,那番话更是引得周围人的啼笑。猛然间,手却被那人一把抓住。
她猝不及防,更是怒极,何时有过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侮辱的事,抽回被握着手,运气力道直指对她不尊的凡人,尤其是他那乱摸的手,那人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随着重重的撞击声落了地。
貌美姑娘打人了,他们在场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可是他们却不着急,因为过不了多长时间,她便没有力气了,顺势有更多的人上前,来仪里的姑娘,寻欢的男子......他们都在笑说着,世间竟还有比菀清姑娘更加美貌动人的,只是这性子烈了些,不过又何妨,他们有的是法子!
如抽丝般,力气从身体里流逝,眼前的一切愈加模糊,刺耳的声音源源不断,强撑的她不知碰到了什么,跌倒在地。难不成,今日她酒娘真的要陷身在此。若真的有这个万一,她必会魂飞魄散,不在这世间留下一丝她的气息。
这一回,该是没人会帮她了吧,只怪自己来时隐去了大半气息,他们若要找她,便要耗费些力气了。时至此刻,他可还会来救她?她自嘲地笑,不会了,你没看到他的身边“晚晚”在陪着吗,更何况你已从那间屋子出来了那么长时间,他也未有出来寻你。你还是得靠你自己!
手已摸上腰间的散魂鞭,不得已,她只能道算这凡人倒霉,可是,事实却如此让她经受不住,黑暗已笼罩,吞噬了她的意识......
她梦见,他还是追了出来,在她陷入危险的最后一刻,他救了她;她似是看到,他满脸的冷然,浑身散发的冷气让他们不敢再近一步;她更是感觉到,那一切,都显的亦然的真实,她好似是回到了那一年,他们结缘的开始。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入眼的是他,是她的若风,他守在她的床边,伴着她醒来,“你还是来了。”她欣喜地道。
“夫人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若风的后头传来菀清的声音,“真是对不住,菀清未能及时和楼里的姐妹们说清,是菀清的不是,让夫人受委屈了。”
头一偏,恰好看到了菀清的存在,刚刚回暖的心又凉了下来,“这件事,只能算是自己活该。”她说的话不留情面,菀清的道歉她受不住。
“先喝些汤水暖暖身。”他接过菀清手里的汤水。
他就只能说些这些无关紧要的?“若风是否是糊涂了,酒娘我并未受凉,哪需要什么汤水暖身。”菀清的汤,她可是喝不起,只因她们二人共同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她便注定与菀清不和,千年前,不也是这样吗,那时,她已留足了情面给“晚晚”,结果呢,又如何,她给天下人留了个笑料。
其实,她是不该对他如此态度的,毕竟是他救了她,她该感激他的,可是,心不容许她这样。
烟花之地,她所不容,人也好,物也罢,她已在这样的地方栽了两次,“现在我想休息一会儿。”他们再在这里待着,她怕是会忍不住再嘲讽两句。
“你,好生休息。”他道了半天还只是说了这浅短的一句。
她复闭眼,不再看他们,只听得关门声他们应该已离开了,紧绷的身子又放松了下来。她真的觉得她来错了,她不该来的,如此,便也不会知晓这残酷的现实。这个屋子充斥着他们二人的气息,离开许是最好的选择,也好过被自己的心魔困扰。
这间屋子里,再没有了任何一个人,或者是鬼,只能看得到床边飘飘荡荡的纸张,“莫等空悲伤”,醒目的字眼,那不过是一个心境!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她的离开呢,谁知道呢,也许当他们甜蜜完后,才会想起她的存在,才会过来看她,才会发现她已离开的事实。
只是当真的这般离开时,酒娘才发现,那只能做以想一想,她做不到那么的决绝。以往一直是他远离着她,她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她狠不下心,“爱”这个字,果真是害人不浅,她脱离不了,也不想脱离。
当真的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时,她便后悔了,生死簿上已记录了他的名字,不知何时,他便要奔赴黄泉,踏上往来路了,她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刻离开他呢!
兜兜转转,心中所思所想已变幻无常。来仪楼,她又一次进去了,自那次赌气离开后,已有几日,不知他们是否发现了她的离去!迎门处,她不想像前两日一样进去,就让她小女子一次,选择了窗户;还是那间屋子,她下意识地选择了同一处地方,只是世上总有如此巧合的事,那间屋子里,若风和菀清在......
果真,她的离去对他们并不能有什么影响,他脸上的笑以及温柔此时此刻并不属于她,而是属于那个叫菀清的。
她躲在暗处,隐去了身形,没有人能发现她的存在,却还是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凌厉的目光直扫向她这边,原也未真正要躲着他们,只是出来的时候还是略有些尴尬。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的语气冷淡,仿佛她来此便是个错误。
相比起若风,菀清倒显得热情了许多,瞧见酒娘出现,她道:“夫人,您来了,这几日您去哪儿了,我与云抒都快担心死您了。”她紧握着酒娘的双手。
丝毫不作假的笑容,望着菀清紧握她双手的手,酒娘不由地愣住了,是她做错了吗,她从始就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她排斥这名叫菀清的“晚晚”,以真心可是真能换得她的真心?她开始迷茫,也许吧,会有这样的一个转变。
窗外明月渐起,一轮圆月皎洁,照进人的心底,温暖人心。归家之人当归家,莫作在外游离客!
“十五了,当是归家之时!”仔细一算,今日已是十五,正是他当时说的离去之时,她不由提醒。她并非是没有看到,两人一身轻装,俨然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的确是该归家之时,我们在等你。”他道。
等她!她好像是没听错吧,那天的纸张,她写的决绝,丝毫未留情面。他好似早已知道她会再来,她的心思,他仿佛早已了解透彻,“我若是不来呢?”
“云抒说,夫人若是不来,那必定是夫人有了新的抉择......若到最后一刻,我们也不需在再。等。”